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檢察官的遺憾 | 上頁 下頁
九九


  即便如此,瀨川也聯想到了增田幫。但是,無法想像黑幫團夥會關注那份調查記錄,也無法想像黑幫會以此為把柄索取錢財。因為倘若如此,增田幫就不可能派手下燒毀那麼重要的資料。佐佐木付給增田幫的錢,應該是委託他們燒毀資料的報酬。

  栗山百合子不知道瀨川正在整理思緒,依然煽動著紅嘴唇敘述對佐佐木的憎惡。

  栗山百合子講了一個小時,然後離開接待室走了。因為瀨川無辜地蒙受了一頓數落,加之昨晚幾乎沒睡,於是就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栗山百合子前腳邁出檢察廳,他也來到了門廳。耀眼的太陽光照射在面前的寬闊大街上,路邊的石牆上面,男男女女在松樹蔭下休息。

  栗山百合子最終沒說和佐佐木信明爭執的事情。但是,她氣勢洶洶地前來催促受理控訴,當然與佐佐木的男女問題有糾葛。也許是又發生了令她憤怒的新情況。如此看來,栗山百合子還在迷戀佐佐木。

  這一點必須予以警惕。女人的迷戀會傾向于任何一方。這種憎恨同時也有可能再次被男人籠絡。栗山百合子未必不會取消對佐佐木的控告。

  是啊,這是個極為關鍵的問題。佐佐木眼下一定在千方百計地勸栗山百合子撤訴。為此,他還會再找栗山百合子試圖籠絡她。他藉口來赤城山高爾夫球場,其實就是想找栗山百合子進行說服。所以,她昨晚或前天晚上應該見過佐佐木。

  他的撫慰不奏效,卻又叫栗山百合子大發雷霆。其原因恐怕是在談話中對男女問題老調重彈。然而,佐佐木不可能就此收手。今後他仍會多次勸說直至她屈服。此前並非沒有先例。

  瀨川認為這樣很危險。倒不是因為已經為審理付出了努力,如果撤訴就會前功盡棄。而是如果撤訴的話,瀨川就失去了直接面對佐佐木的機會。也就是說,以此為契機追究佐佐木大島信用金庫案的計劃就會泡湯。那個案子的時效期限迫在眉睫。瀨川覺得,目前栗山百合子的控告是個穩固的立腳點。儘快進行審理,勸栗山百合子絕對不要妥協。

  從旁邊走過來一個穿對襟襯衣的年輕男人。「您好!檢察官先生。」

  回頭看看,想不起名字,是當地報社的記者。

  「你好。」瀨川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您好像在考慮什麼事情……」記者笑著說道。

  「秋老虎這麼厲害,我想清醒清醒。」

  「您眼睛裡充滿了倦意啊!昨晚在查閱記錄嗎?」

  「沒有啊!」

  「剛才成田屋的女老闆從這兒出去了。那個控告案怎麼樣了?」

  栗山百合子控告佐佐木信明侵佔財產的案子,瀨川從一開始就沒讓報社知道,而是秘密地進行調查。佐佐木是縣選出身的議員,就事論事,要考慮到佐佐木議員的名譽。首席檢察官也叮囑過,當事人栗山百合子也承諾。所以至今為止,此事還沒有出現在當地的報紙上。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佐佐木所屬政黨極力向報社施壓。無論怎樣秘密處理,還是會走漏一些消息。現在站在瀨川面前的報社記者是哪個報社的呢?瀨川記不清楚了。但肯定是當地的報紙。縣內有十多種地方報紙。

  「哦,只是聽取了一些情況。」瀨川若無其事地說道。「是嗎?但是,成田屋的女老闆好像找檢查官先生說了很長時間才離開。而且檢查官還特意出門相送,就覺得您投人了不少精力。」翹下巴的年輕報社記者笑嘻嘻的。

  「我不是送她出來。因為頭有點疼,只是出來換口氣而已。」

  「原來如此。檢察官先生也會為問題頭疼啊?不管怎麼說,這個地區政黨的勢力很強啊!」

  「……」

  「因此,作為檢察廳,既然接受了控告就必須審理。不過,佐佐木先生的審理什麼時候能結束呢?」

  「還沒到那個階段。」

  「但是,成田屋的女老闆剛剛很激動,她是不是來催促辦案了?」

  「也不是這樣的。」

  「檢察官先生口風很嚴實啊!還是上頭發佈了緘口令?」

  「那倒也沒有。只是在得到結論之前無可奉告。也不只是局限於這回的案子。」

  「那麼,審理是在進行當中了?」

  「檢察官先生,即使作為縣民,也請您一定要堅定地處理這個案子。否則會留下很多疑惑。檢察官先生剛剛調來,我期待您帶來新鮮的氣息。」報社記者離開了。

  瀨川回到辦公室,櫻內事務官向他詢問。「剛才您門口碰到倉橋君了吧?」

  瀨川料想可能是那位報社記者。「嗯,碰到了。他是哪裡人?」

  「是高崎發行的地方報紙,叫作關東日報。剛才他來我這兒,拐彎抹角地打探成田屋女老闆控告問題的調查情況。」

  因為是關東日報這家地方報社的記者詢問栗山百合子控告案的進展,所以瀨川向櫻內事務官瞭解。「這是什麼樣的報紙?」

  「也還是保守黨派的報紙。」

  「那是不是因為同一黨派的議員被起訴,他很擔心?」

  「雖然是保守黨,但這是地方報紙,與特定的人物相聯繫。與其說是政黨的報紙,不如說是政黨的縣聯合會的派系報紙。」

  「原來如此!這事兒常見。」

  瀨川說到這裡意識到了什麼。「它跟佐佐木議員不是一個派系嗎?」

  「這個報紙與縣聯合會副會長岩崎辰二郎有關。岩崎與佐佐木信明同在一個選區。」

  「但是,那個人也是議員吧?」

  「是的。但是從上一代佐佐木信輔開始就同在一個選區,所以每次選舉彼此競爭,結果,雙方水火不相容。佐佐木信明繼承父業之後依然關係緊張。上次選舉中佐佐木先生的票數很多,岩崎先生差點兒落選。」

  「上一輩佐佐木信輔就擠掉了岩崎先生。這事兒挺有意思的,信輔氏在競選正熱時叫警察總長來縣內視察,自己也一同乘車去各地轉。哦,這是對警察的一種示威。可以說,他是狐假虎威,暗示對手絕對不要在下屆競選中觸及佐佐木的劣跡。所以,警方領會其意之後,對岩崎派的競選違規嚴加監控。岩崎派的謀士們被束縛了手腳,在競選中慘敗。最後,由於選舉違規行為被揭發,簡直是焦頭爛額。岩崎氏怒不可遏,沖進黨部大發雷霆,並向總長抗議。但佐佐木派的違規行為卻一點兒也沒被揭露,平安無事。懷恨在心的岩崎氏還要考慮下屆選舉,由於那次痛苦經歷,極端敵視現在的佐佐木信明。縣聯合會也分成了兩派。」

  「那麼,岩崎派是想指使親兵關東日報大肆報道佐佐木信明的控告案,並揭露他的醜聞,對吧?」

  既然是地方報紙,這種情況不足為奇。

  「可是有點兒莫名其妙。成田屋的女老闆控告佐佐木議員的事早就走漏了風聲,關東日報也該連篇累牘了,然而卻幾乎見不到什麼報道。倒是也登載了幾篇毫不起眼的文章。怎麼說呢?這檔事兒甚至令人毛骨悚然。其實他們並非漫不經心,像剛才那樣,報社記者正在轉來轉去地打探消息呢!」

  佐佐木信明有個叫岩崎辰二郎的政敵,瀨川還是初次聽說。這是地方政界常有的事。同黨在同一塊地盤競選時,比起與反對黨的對立還要激烈。

  根據櫻內事務官的說明,從信明養父時代即信輔開始,岩崎辰二郎就是他們的政敵。即使對於信明,岩崎在上次競選時就苦苦應戰,所以還延續著信輔時代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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