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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江口虎雄就是我……」

  肥大的老人以近乎詫異的眼神看著來訪的女子。

  「我在兩個月以前,和安島富夫先生來訪過一次。」元子再一次鞠躬禮貌謹慎地說。

  「唔。」老人的神態呆然若失。

  在這刹那間,元子看著老人那仿佛納悶兒的表情,認為他是忘了,便笑容可掬地道:「那——那個安島先生,您認識吧?」

  「嗯,很熟,他是我的侄兒江口大輔的秘書呀!」江口虎雄帶著九州的口音回答。

  「那個安島先生曾經和我一起來府**問過。」

  「噢!那你們是為什麼事來的?」

  元子一愣,心想,這個老人到底忘得一乾二淨了,可能是記憶力減退了。

  「聽說您曾經在橋田經營的預備學校裡當過校長,是吧?」

  元子認為這麼一提,他會想起來的。

  「嗯,是當過,那是橋田請我,幹了不長的時間。」江口馬上肯定地回答了。

  「您還記得吧?您把那個學校的情況記了筆記,給了安島先生。」

  「什麼?我把記錄學校情況的筆記給了安島?」此時,老校長的眼睛瞪得更圓了。

  「是的,是這樣。」

  「你這是聽誰說的?我沒有記錄那樣的筆記,當然,我也沒給安島什麼筆記。」

  元子認為,考人可能因為是秘密筆記,所以說話要警惕。兩個月前,因為是夜間來的,老人睡下了,沒有見面。今天才是初次相互見了面。

  但是,上次元子和安島一起來也好,給筆記本也好,老人的兒媳婦事後不會不告訴他。這就更說明老人可能是忘了。

  「不過,當時把那筆記給安島先生的時候,我也在場看見過。」

  「你是說在這裡把筆記給了安島嗎?」

  「是的。我就在安島先生身旁。」

  「是我親手給安島的嗎?」

  「不是,您當時等過我和安島先生來,但是因為來遲了,您先睡下了。是一位年輕的媳婦接待了我們,是她把您的筆記本給了安島先生。」

  「年輕的媳婦?她是誰?」

  「您家少奶奶吧!」

  「什麼?少奶奶?」

  「是的,安島先生這樣介紹的。」

  「胡說。」

  「……」

  「我連兒子都沒有,家中哪來的兒媳婦?」

  「喔?」

  元子突然感到仿佛對面飛來一塊石頭,朝自己臉上打來。

  「您真的沒有兒子嗎?」

  「有一個兒子,上中學的時候就死了。」

  「……」

  元子一時目瞪口呆。但她還不死心:「不過,不過,那天在您家裡,確實有個媳婦,說是您家少奶奶,並且她還說我公公睡下了,按照您的吩咐,把您的筆記給了安島先生……」

  「你是說的兩個月之前嗎?」

  「是。」

  「那時候,我去九州住了一個多星期,那可能是安島趁我不在家的時候,玩了一場把戲。」

  「那,那是怎麼回事呢?」

  「你是被安島耍弄了。那個傢伙淨出壞主意。他交往的女人,什麼樣的都有。那個女人,八成是安島趁我不在家,讓她冒充我的兒媳婦。」

  元子的膝蓋似乎挺不起來了。

  「那個女人是什麼模樣?」

  「三十二、三歲,圓臉,唇邊有顆小黑痣。」

  「哦,明白啦,是那個女人嗎……那個女人跟著安島的時間最長,安島說是他的秘書,經常帶著她各地轉悠。」

  刹時間,天地間象罩上了巨大的黑幕一般,元子覺得面前一片漆黑。

  在耀眼的陽光下,元子又返回原來的道路。從網球場上歸來四個青年姑娘,她們的笑聲回蕩在天空,又隨著空氣飄蕩過去了。元子卻感覺自己的周圍,仿佛是一片真空世界。

  ——原來這是安島富夫的騙術……那天夜裡,在江口虎雄家的正門處遇見的那個「少奶奶」,原來是安島的情婦,這是江口老人剛才親自斷定的。當時,就是那個唇邊帶黑痣的年青女人說:「無奈上了年紀,一打盹,就象孩子一樣堅持不住了。」

  「人老了,都是這樣,是我們來遲了,不必過歉。」這是安島當時的回話。

  元子回憶當時的情景,這個女人一本正經地裝成「江口家的兒媳婦」,安島作江口參議院議員的秘書,對議員叔父家的家屬,也確實表現了禮貌客氣的態度。這一切都是一個大騙局。那些所謂的材料都是安島的創作。筆跡和安島的不同,很可能是讓那女人寫的。

  元子回憶自己把這份筆記擺在橋田面前的時候,他曾叫嚷道:「胡說,全都是捏造的。」元子本來認為橋田應該表情狼狽,無言對答,可實際上他不是那樣,而是大吵大嚷說這是胡謅,是捏造。可見,橋田是一開始就明白的。

  可是,橋田在開始的時候既然明白了筆記內容是假的,為什麼還要在元子面前表現戰慄?為什麼要表示認輸,並答應元子的要求籤書讓渡土地的字據?元子現在分析這是他和安島的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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