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黃色風土 | 上頁 下頁 | |
八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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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辦法把那警方線人騙到旅館。線人還不知是計,以為通風報信的人可靠,果然就來到旅館。給他通風報信的人,就是送黑西裝的人。我們告訴他,只要換上黑西裝,去到某一地點,就可以掌握全部秘密,他還真信了。」 村田奸笑起來。 「其實,這個人是我派出去的,我做事情,向來不提對方的姓名,所以只把旅館的房間號碼告訴他。不用講話,只把黑西裝送到就行了。那知他看錯了房間號碼,把西裝送到你的房間,才引起你的猜疑。第二天,警方線人跌在錦浦斷崖下,狀似自殺,其實警方知道這是他殺,暫時不動聲色,觀看動靜。和那線人一同到那旅館的還有個女人,那也是我的安排。我暗示要他裝作一對新婚夫婦到旅館,作為暗號,其實,那個假裝新娘的人,也與我們有關係。」 「是由美?」 「對,是長穀川吾市的侄女。我在長穀川吾市的口裡,聽見有個由美,便出錢叫他侄女一同到旅館。安排妥當之後,我就把長穀川叫到小樽,予以處決。可是由美似乎覺得事情有些奇怪,預感到這男人要被殺,所以逃離旅館。這不是本來的計劃。本來我規定,讓他們裝成新婚旅行模樣,在適當時候,她再逃跑。那知她留下那樣一張紙條,反而惹起你的疑心。更不巧的是,同我進行聯絡的島內輝秋也住在旅館裡,你的疑心又擴大到島內身上。還有一點,蒼海旅館管事春田也給我添了麻煩,他監視我們的行動,所以只好把他殺了。春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探悉了我們在名古屋西山旅館的事情,竟然去到西山旅館,我就在旅館裡把他處決。說是有一個女人與他同往,其實他是獨自到西山旅館的。」 村田若無其事地說道:「西山旅館老闆對你說,春田是被一個女人殺死的,其實是我導演的把戲。那封說同春田在一起的女人是由美的投書,以及後來又提到眉美的情報,都是我的偽造,根本沒有女人。」 若宮的身體無法動彈。頭部只能仰望天上。天色尚暗,但是已經略微有了欲曙的模樣。村田這時就躺在若宮身旁,滔滔不絕地講話。如果不知內情的人來看,還以為是兩個人閒談,一同野餐呢。 「說到這裡,你也該知道我是誰了吧!」村田繼續說下去。「西山旅館老闆,就是『八仙花工作』的奧田正一上校。他的弟弟印刷商奧田孫三郎每月都到名古屋去,給他送我的津貼費。我使用奧田上校的機器和技術,賺了錢,自然要分紅給他。」 若宮點頭。 「還不僅止於此,那個人技術非常高明,所以經常要他指點,我們的人都住在西山旅館裡,學習他的技術,印出來的偽美鈔才這樣精妙。」 村田低聲笑道,「現在可以談談我是誰了,這一點你不是非常關心嗎?我當年就在奧田上校下一級工作。所以也是職業軍人。當時軍階是上尉。原名花岡清照。可是我沒有戶籍。凡是在特殊部隊工作的人,日本軍部都是這樣辦理,說是在南洋戰死了。因此,今天的世界上沒有花岡這個人,只有村田。對了,我還要向你說明,我自己偽造了熱海戶籍向你們報館取得通訊員的位置,哈哈哈。」 村田翻個身,望著天邊,「看,差不多天亮了,再有三十分鐘這邊也亮了。我要先告辭了。」 村田的口氣還是那麼平淡,同他做通訊員時講話的神態完全一樣。毫不衝動。毫不恫嚇。同若宮剛見面時的態度一點不差。 「若是被人發現我在這裡,就不好了。從這裡走到路邊,大約十分鐘的路,那裡有汽車等我,就是送你來的汽車。炮擊演習從十點鐘開始。開始以前,我還能在那邊張望到你。開始以後,就難講了。你就要死在炮彈之下,也許是炮彈碎片把你打得血肉模糊,也許是直接命中,你馬上就全部蒸發。」村田嘲笑道。「那麼,你就高高興興地躺在這裡吧。聽聽炮彈的呼嘯聲也不錯。我不敢自誇,可是在戰場上聽炮彈聲的經驗比你多得多。那種裂空之聲,簡直無法形容。在彈落之前,不知道它落在什麼地方,真是擔心害怕。」 「畜生!」若宮叫道。「要殺馬上就殺!」 「不,我不殺。」村田搖頭。「我已經不願意用平凡的手段殺人了。島內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 若宮默不講話。 「不知道?」村田顯得興高采烈。「那麼,我告訴你。島內這個人是很不錯的婦女問題評論家,可就是愛錢。我在雜誌的評論上發現了這一點,就利用這一點,拉他加入集團。島內的工作不過是以講演旅行為掩護,到各地進行聯絡。這是因為我的手下遍佈各地。有的管材料,有的管印刷。管材料的人,得用特別手段,才能拿到油墨和紙張。這些聯絡工作既不能寫信,又不能打電話,只能派人當面接頭。所以,島內先生實際上是我們的傳信鴿。」 天亮前的空氣異常寒冷,全身頗有涼意。 「既是傳信鴿,為什麼要殺掉呢?那是因為他不利於我們。開始,島內為了錢來幫助我們,後來情形就不對了。到底是知識分子,怕前怕後的。」 風一陣陣吹過,偃低草原。 「所以。我終於把島內殺了。我告訴你殺他的辦法吧。用的是氰酸鉀,可並不是按普通的吃法。你絕對想不到,任何人也想不到。」 「你說吧!」若宮叫道。 「島內在去講演的兩個鐘頭前,聽了西山旅館老闆、也就是上校的話,吃一劑營養劑。這營養劑裝在膠囊裡,其實是氰酸鉀。這膠囊不是日本的,是外國貨,吃到胃裡,要過兩小時才溶解。氰酸鉀到那時才發揮作用。」 「在什麼地方要他吃的?」 「就是名古屋的西山旅館啊。吃完,就到岐阜去講演,講到半途就倒了下去。有人傳說,毒藥不是日本貨。他們當然查不到。我對你說,我在島內寓所被打,自然也是假的。」 若宮的皮膚更加寒栗。村田已經毀滅了自己的「事業」,那對老夫婦是不是也會被處分呢?不,是不是已經被處分了呢? 「上校夫婦怎樣了?」若宮問他。 「到底是若宮先生思想敏捷,」村田悠聲讚美。「你所料不差,他們兩人已經不在人世了。」 「真的?」 「他們已經是無用之人。不過,殺他們的手法要仁慈一些。今天早晨天亮以前,他們就要死在一起,用煤氣管通到他們的嘴邊,任何人看了,都會以為是一同自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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