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黃色風土 | 上頁 下頁 | |
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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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安靜地聽我講,若宮先生。不錯,我就是這個組織的主持人。組織工作很不簡單啊。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樣的思想都有。我毫不客氣,該處置的就處置。有個手下人在北海道出賣我,當然他是不想活了。我派人把他推下海。沒想到,這件事被當地的偵緝課長渡邊看到了,我只好讓他也淹死海中。這是我的自衛工作。我在北海道設立了一個機關,把我印的偽美鈔交給小樽港上岸的外國船員,再由船員從外國運紙張給我。」 若宮的眼前立刻天旋地轉。頭部後面「忽——」地一聲,他一頭栽在地面上。 到了若宮再睜開眼睛,頭部又有了異樣感覺。周圍墨黑,冷風吹來,覺得很冷。 異樣感覺,原來是草。過了半天,他才省悟到四周的環境,這不是在房間中了,小草拂在臉上,身體全不能動,原來手腳都被縛住。風吹樹響,這一帶的樹木並不高,草卻很厚。後背很痛,地面都是嶙峋石塊。 失掉知覺以前的事,在腦際複現。他正聽村田講話,突地後腦被擊,立即倒地。現在,後腦還在疼痛。 剛才是在房間裡,現在卻躺在荒草上。四周是荒野,雖然看不見,卻聽得見遠處風聲帶動樹葉。 大概是從那裡被運到此處。天色還黑,一定還是同一個夜晚,時間大概只相隔三小時。剛才覺得身體搖搖晃晃,恐怕是由汽車運到附近後抬來的。 真沒想到,通訊員村田竟是這個集團的頭子。若宮似乎是在做夢。 頭腦完全清醒了。原來自己一個人臥在草原中。這是哪裡呢。雖然是由汽車運來,從時間推算,離著那小市鎮也不會太遠。 對方要把自己怎樣? 村田既然暴露身份,就絕不會把自己放回。看樣子是要在這地方施用毒手。可是,他並不使用刀劍,而是把這片天地當作兇器。誰也不會想到這一所在。 這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絕無人煙,又無食物,難道是要餓死? 若宮心想,這地方沒有水,就是渴也要渴死了。 突然,近處有了人聲。 「若宮先生,」竟是村田在黑暗中講話。 「若宮先生,」他的頭就在若宮身體上面。「覺得怎麼樣?」 村田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遠處的風聲在嘶吼。他的面孔顯得煞白。 「畜生,你要把我怎麼樣?」若宮掙扎。 「並不怎麼樣。你等一下就知道了。你這條命就在這裡了,知道是什麼地方嗎?」 上有星,下有草,若宮實在不知是什麼所在。 「我告欣你吧,這是富士山麓,名叫青木平原。一片樹海,毫無人煙,只有空中飛鳥,地下野兔。」村田說。 「你為什麼把我放在這裡?」若宮問他。 「若宮先生,你一定看過報紙吧,我不是派人給你送報嗎。你仔細想一想,哪一條新聞與你有關。」 若宮驚愕,猛地想起村田話裡的意思,全身有如觸電。自衛隊演習炮擊,禁止一概人等入內,不就是今天嗎? 「噢!」不知不覺間,若宮出聲。 「哈哈哈哈,你也明白。」村田說。「你要犧牲在自衛隊的炮彈下面。你現在躺的地方,就在炮彈的目標圈內。你也許是直接中彈,也許是炮彈碎片打死你,這一點我還無法預測,總而言之,這一帶就是目標區。演習從天亮後十點鐘開始。我這裡有夜光錶。」村田注視手腕。「現在是早晨三點半鐘,馬上就要天亮了。你的命還有六七個鐘頭。」 「你殺我好了。」若宮叫道。 「不,我不殺你。我已經用許多手法殺了很多人,現在不願意用平凡手法殺人了。若宮先生,所以我才把你放在炮彈射程之內。我要看一看計算得准不准。近來,自衛隊的命中率還不錯,大概不會差得很遠。」 村田淡淡說來,好像在講無關緊要的事。 「你先吸吸夜露吧。睡在地上,不也很舒服嗎。地面有些岩石,也許你後背很痛,只好請你暫時忍耐一下。等一下就會大快活。若宮先生,我倒是還想同你談談未說完的話,我看你也有一些想問的事情……」 風勢很強,樹林、野草都傳來「呼呼」聲。 「來吧,有不明白的事情就問吧。」村田鎮定已極。 「好,我就問。」若宮在暗中瞪著村田。「在北海道開設『八仙花』酒吧的人,一定都是你手下,這批人到哪裡去了?」 「你猜得不錯,這批人我都調回來了。可以告訴你,開設北海道酒吧的人就是我,為的是同入港的外國船隻做生意。你們報館約我做通訊員,是三年前的事了。做通訊員也有一項方便,事情可以交給女人去辦。我到北海道去辦事情,一切便由我老婆打理。對,還不妨告訴你,那並不是我老婆,而是我的忠實手下。是軍隊同事的遺孀,假裝我的女人。」 「明白了。我最注意的是印刷機,那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問題不錯,你拚命打聽印刷機的下落,要知道從真鶴印刷店運到哪裡去。我早就安排好了,你再打聽也打聽不到,是全部運到我那裡去了。」 「什麼?」 「通訊站。在通訊站裡將印刷機拆散,保管。並沒有通過運送店。熱海同真鶴只是幾步路啊!」 「……」 「我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機器的下落,所以故意運了一部切紙機到名古屋。你早就注意名古屋西山旅館。為了打亂你的思想,我故意只運到名古屋車站為止,好讓你猜不到去處。所以,運到名古屋的並不是印刷機,怎麼樣?明白了嗎?哈哈哈哈!」村田大笑。 「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真鶴的印刷機,真是像你所猜的,是安裝在奧田印刷店裡印刷偽鈔。奧田孫三郎這個人,就是經營西山旅館的奧田正一的弟弟。可是,奧田孫三郎這個人竟然不聽指揮,自己私自印製日本大額偽鈔。我一生氣,馬上將他處決。我們的規章是鐵的團結,絕不容有私心。他印製了日本大額偽鈔,通過長穀川吾市這個人,到市面使用。他們的理由是單印外國偽鈔不能賺錢,沒有輸往外國的路線,就換不回來現款。……」 村田繼續說道:「……所以,他們在印偽美鈔之外,又印製日鈔。我一生氣,就把長穀川吾市處分了。後來又把倉田處分掉。我的部下把他帶到真鶴岬殺死的。我故意耍了一手,把一張日本偽鈔放在他身上。這實是障眼法,使偵緝當局思想混亂。其餘的日本偽鈔都燒掉了。」 風在呼號,村田默然,似乎是在傾聽風聲。 「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也有一次失敗,就是住在蒼海旅館的警方線人死在錦浦的事。那個人,專門搜查我們的秘密,向警方呈報。所以後來警方才把他的屍體領走。那傢伙對我們瞭解得很多,是個危險人物。」 「後來呢?」若宮瞪著村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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