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黃色風土 | 上頁 下頁 | |
八一 | |
|
|
社會消息裡,有父子自殺、交通事故、欺詐竊盜,也無非是日復一日的翻版。也與現在的若宮關係不大。 正想拋開報紙,突然發現「自衛隊演習炮擊」的小標題。 新聞寫道:「駐紮在禦殿場的自衛隊,定明天上午十時開始,在富士山麓青木原舉行為期三日的炮擊演習。在此期間,附近禁止通行,各警察局已分別通告,一概人等不得進入禁區。」 自衛隊的字樣映入眼簾,使得若宮想起剛到小山市鎮時看到的自衛隊隊員。但是,這條新聞也與若宮沒有任何關係。 渴望自由。——看了報紙以後,更加深了這一想念。平常對於世界頗表厭煩,現在才知道留戀。若宮苦思怎樣才能逃離這次監禁。 這不是完全絕望的事。但是想逃,就得甘冒危險。 若宮又想起了村田的安危。自己現在還平安無事,村田如何?最壞的事情已經出現,非無可能。若宮深感對此有責。村田來到此地,全然是由於若宮要求他協助調查,因此若宮非常想知道他是否安全。 房間內有浴室。他走進去想洗臉,正在這時,走廊響起了腳步聲。 不知道來人是誰,若宮就站在原地不動。 這一次不是那小廝。腳步聲不同。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房門,打開房門走進。 房門關上了。 來人是誰,從若宮站立的位置無法看到。浴室在房間的橫側。 若宮體會到這一次頗有危險,因此絕不立刻走出。 又沒有了腳步聲。大概是看到房間裡並無若宮蹤影,正在掃視。若宮屏住呼吸。 附近毫無聲響。夜靜更深,旅館又在山中,好像沉在寂靜的深淵裡。 若宮側耳靜聽。可是,還沒有移動腳步的聲音。 聽了喘氣聲,原來是自己在喘氣,閉上眼睛,似乎房間裡除了自己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 但對方確實正站在那裡,用眼睛尋視若宮。 一動也不動。對方如果走兩步,若宮還能判斷一下他的行動。然而,大家都是默然呆立,緊張已極。 若宮研究過後面的窗子。窗子上有厚玻璃,下面就是斷崖。一切都是封死的,逃脫無可能。 沉默,依然沉默。 對方僵持已久,似乎準備撲過來。 若宮出盡全力,試著拔起一條腿。想撲出去,又覺得危險。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不過,思想裡很清楚,這次來的,就是奪取若宮性命的人。 若宮倒很想看看這個人。不僅是想知道他到底是誰,而是要判斷一下要加害自己的人的動靜,以便自衛。 若宮探出上身,想從門縫看看那人的臉。他正把面孔對在門縫後面,突然「啪」地一聲,整個房間立即成了漆黑一團。 對方關了電燈。黑暗籠罩了房間。 房間一黑,情況大變。剛才有燈,萬事安全;現在電燈一關,危機四伏。 若宮馬上覺得,必須移動位置。他悄悄離開原地。鞋與地面接觸,還是發出一些聲響,連自己都聽得到。 對方還是不動,絲毫沒有聲音。一定是站在原位置上,全神貫注,凝視著這邊。 緊張包圍著若宮。黑暗更加顯出了分量。 若宮終於忍耐不住了,叫道:「是誰?」 又是沉默。對方絲毫沒有反應,絲毫沒有聲音。 黑暗中聽不到聲音,似乎沒有人。可是,對方確實站在那裡。雖然看不見,卻確實知道有人。 像個幽靈站在門邊。 「是誰?」若宮第二次叫道。還是沒有答覆。 若宮在叫嚷的同時,又移動位置,聲音很容易暴露目標。 對方依然沒有腳步聲,沒有身體動作聲,沒有呼吸聲。 反倒是走廊上傳來了人聲。 對方在做什麼?他分明知道若宮在房間中,而不馬上動手。他為什麼光是站在那裡?為什麼默不出聲。 耳鳴起來,真想放開喉嚨,大叫幾聲。 若宮的腦海裡浮現了幾個被殺者的死態。有的在海裡淹死,有的被絞死,有的落崖,有的漂屍,有的吞食毒藥——所有這些人,都是這個集團殺害的。 若宮自知大難臨頭了。 「是誰?」若宮喚道。「說話啊,你是誰?」 沒有回答。可是,突然微微聽見有一些像狗叫的聲音。 不,不是小聲的狗叫,乃是人笑。轉瞬之間,「哈哈哈哈——」,黑暗中有人大笑起來。 笑聲播散,充滿了房間。若宮出其不意,退後一步。正在這時,電燈亮了。 出現在燈光之下的,出人意料之外,竟是通訊員村田帶著笑臉站在那裡。 「啊呀,是你嗎?」若宮睜大眼睛望去。 村田若無其事,還帶著笑臉。 「村田先生,」若宮的聲音有幾分衝動,沒有想到竟看到村田平平安安。「你是怎麼到這裡的?」 若宮的想像完全不同,村田毫無異狀。他原以為村田也遭到監禁,誰知他竟大模大樣來到這裡。 若宮還摸不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若宮先生,」村田笑說,「受驚了。」 「你呢?」若宮依然不知頭尾,呆立在原地。 「請坐下講話。」村田一派鎮靜,伸手指著椅子,自己也先坐下。 若宮坐在對面,還是忐忑不寧。 村田臉上的笑臉,還沒有消失。 「受驚了,若宮先生。」村田靜靜說道。 「可是,村田先生,你來得正好。我正在為你耽心……」若宮想說,希望你平安無事。 「多謝你,若宮先生,我沒有事情。」村田答道。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