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黃色風土 | 上頁 下頁 | |
八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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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卻了記憶。記得曾經同村田同乘火車,後來如何,不得而知了。 這是什麼地方的旅館呢?對了,曾經到過熱海,可是當時並未住旅館呀! 天花板上懸著電燈,房間很小,但是外國式。這邊有牆,這才發現,自己是睡在床上。 額頭昏昏沉沉的。 若宮尋找叫人鈴,發現在牆上鏡子旁邊。他想從睡床起來,頭馬上嗡嗡地響,天旋地轉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的旅館。先想一想。 ——對了,同村田坐火車,在駿河小山車站下車。 漸漸想起來了。村田先到什麼地方去打聽,兩個人然後開始行路。 ——對了,是一條昏暗的道路,遠得很。走去做什麼呢? 頭痛。 ——對了,村田去打聽旅館的名稱。 好像玻璃上的微霧漸退一樣,記憶逐漸恢復。這不過暫時失掉了記憶。若宮用兩手抱著頭,肘臂馬上劇痛,低頭一看,襯衫上的血,紅成一片。這才發現沒有穿著上衣,只剩下襯衫。 ——在那裡受了傷? 抱著頭,腳又痛起來。若宮把褲腿翻開,發現兩腿的足脛上有多處擦傷。不是刀傷,是碰在什麼地方的傷痕。 ——怎麼走到這裡的呢? 突然,記憶又恢復許多。對了,在深暗的森林中,聽見村田的喊叫聲,便奔過去救,跌在地上,地上有許多樹枝竹葉。 若宮費盡氣力下床,走到門邊。門是鎖住的,打不開。 跌在地面以後,有個人壓在身上,後來又被抬起,以下就記不清了。不,記得清,聞到哥羅芳。頭昏昏沉的,就是因為嗅了麻醉藥。 若宮離開門口,回到睡床去。現在完全瞭解,自己落在敵人手中。雖然有些害怕,反倒平靜下來,心想,「這次豈不是要死?」 「村田怎麼樣了?」最耽心的是他。 黑暗中,聽見村田喊叫,而且其聲淒慘,是不是也落在他們手中了呢?若宮傾耳靜聽,絲毫沒有聲音,陰森已極。 看看手錶,手錶卻還在,已經是十二點鐘稍過,算起來,又過了四小時。 怎麼樣?最先想到的是同村田一起尋找的那間旅館,分明是敵人利用這地方計誘。 要鎮靜!要鎮靜!若宮自己對自己說。 回頭一看,自己的西裝掛在牆上,走過去在口袋一摸,筆記本和鋼筆都在,還有香煙。他取出香煙。睡床旁邊的小桌上還有煙灰碟。這是招待客人吧?若宮稍微放心。 他點燃一支煙,從前還沒有在這種情況下抽過煙。頭還在痛。 桌上還有水瓶,若宮把蓋在上面的玻璃杯取下倒滿。剛送到嘴邊,不覺停住。能喝嗎?稍微用唇沾了一下,沒有什麼味道,於是一飲而盡。 心情更加鎮靜一些。「不要慌,不要慌,仔細想一想。」他盤算怎麼樣能逃出去。 ——是誰把我放在這裡呢? 計誘來此的是「上校夫婦」。由誰主謀?偽鈔集團的頭子?不知道是誰。不過,一定是這個集團的最高指揮者。 若宮深知,自己已經插足到這件案子的深處。敵人過去的行徑,說明凡是知道秘密的人,都會被殺滅口,就像蒼海旅館管事春田一樣。 若宮發現頭痛減輕了一些。可是,心跳還是砰砰不停。哥羅芳的作用還沒有完全過去。若宮掛念著村田,很想知道他的情況。 鏡子旁邊有叫人鈴,是按?還是不按。按了下去,也許會有人來,有人來就有辦法可想。 既入虎口,還怕什麼?若宮按下鈴鈕。 並沒有聲音。不知是按通了,還是不通。若宮屏息凝氣等待。一分鐘的時間像是過了好久,走廊傳來腳步聲。 若宮心跳已極。現在,可以發現敵人是誰了。也許不會馬上加害。知道敵人是誰,就有辦法。 門上傳來開鎖聲。 若宮凝視著房門,門開了一個細縫,有個白影子向裡窺探。然後,猛地一推,來人全身都呈現在眼前。 來人穿著白色服裝,身材矮小。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小廝制服。 絕不是一般的小廝,否則他不會先站在門後窺望。他還恐怕若宮要跑,全身堵在門口。 若宮從未見過這人。來人一言不發,靜待若宮開口,臉上表情冰冷,顯然含有敵意。 「肚子餓了,」若宮說。「有什麼可吃的?」這小廝既然是侍應生,就作為住客來問他。 「要是吃土司,還行。」小廝答道。嗓音還是童音。 「還有其它的嗎?」 「時間太晚,不行了。」 若宮看手錶,清晨一點多鐘,就是普通旅館也沒有東西吃了。如果他能送土司來,就還表示有招待之意。「好,就端來吧。」若宮命令他。 小廝取出腋下夾著的東西,放在門口,說聲「報紙」。若宮發現,走廊還另外有人把風。侍應生退後幾步,把門關好,馬上又響起下鎖聲。 § 第十四章 青木平原 若宮呆立在房中。還是沒有發現敵人是誰。這小廝分明是旅館雇用的人,不過按命令行事。 不過,看樣子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以後就難說了。 小廝要送土司來。那時候,再看情況套問他的話。若宮放穩心情,把報紙取過,原來是當地報紙。 派人送來報紙,還有幾分招呼。現在與其說是監禁,無寧是軟禁。若宮打開報紙,在這種環境讀報,真不可思議。第一版是政治新聞。一切政治動態,同現狀下的自己,都恍如隔世了。現在世界上發生任何事情,都與自己無關。一個失卻自由的人,看起報紙版面上的真事,反而有架空之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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