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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吉本一雄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談笑。看那樣子,他大概覺得自己是一名頗為了不起的新聞記者,其實他不過是專業報紙的訪員,還算不得新聞人才。

  「說起來,」他邊飲邊問道,「你想打聽岩淵的什麼事情呢?」

  若宮儘量迎合著對方的心情,便道,「其實是借了一筆款子給岩淵,現在想收回來。」

  「有多少數目?」

  「數目並不大,可是對於我不是小數目。」

  吉本皺著眉說,「我也不知道這傢伙最近到哪裡去了。等我見到他,馬上叫他還給你。」

  「他的經濟狀況好嗎?」若宮追問。

  「那倒不見得,」吉本連連搖頭。「我同他分手的時候,是一個半月以前的事。當時他手裡並沒有多少錢,窮得發窘。可是分手那天,看樣子頗有幾文。我曾經問他,為什麼突然之間來了錢,他只笑不答。」

  若宮聽了這番話,又想起了一件事。死去的長穀川吾市在被殺前幾天也是手裡頭頗為寬裕。根據吉本所說,岩淵也是如此。這一奇妙的共同點,必有某種關連。

  「聽說你喜歡賽車。」若宮想起長穀川吾市,便這樣問道。

  「可不是。明知道這嗜好不好,也戒不掉。就像娶了惡老婆一樣,總想離,就是離不掉。」吉本一邊飲酒,一邊說道。

  「你認識長穀川吾市先生嗎?他是我的朋友,非常喜歡賭賽車。」

  吉本馬上點頭說,「我同他是賽車場上認識的。兩個人時常在買票的窗口見面,就熟了。最近好久未見了,他怎麼樣?」

  聽他的話,吉本完全不知道長穀川吾市已經被殺害。這也是理所當然。長穀川被殺的消息,只在北海道報紙上占了極小一塊版面,東京人不會知道。

  談到這裡,若宮迷惘了。長穀川被殺的消息,是不是應該告訴吉本呢?且先按下不提,往下繼續打探。

  「那位長谷川先生,經濟情況好嗎?」

  「絕對不好,」吉本搖頭。「他窮得很啊!他同我說,有時在一家公司做臨時工,薪水少得只夠坐車。只夠坐車的薪水,生活如何,也就可知了。」

  「那位長谷川先生和岩淵先生交情不錯吧?」

  「啊呀,那就難說了。」吉本側著頭說道。若宮看他的酒杯又空了,便代為叫酒。「我把長穀川介紹給岩淵認識,後來,兩個人是常見還是不常見,就不得而知了。」

  吉本馬上把新來的酒送到嘴邊。

  談到這裡,事情瞭解得七七八八。岩淵同長穀川並不是老相識,還是吉本介紹他們認識的。

  若宮在這方面作了一項推定。

  身為行政新聞記者的岩淵安男,由於採訪關係,也許發現了一條掘金的線索。他需要一個人協助。這個人就是長穀川吾市。

  無論岩淵也好,長穀川也好,都曾經有過手裡頗見綽裕的時候,就說明了這一點。

  長穀川為此差遣了他的侄女由美。她的工作是陪同岩淵,扮成新婚夫婦,進入蒼海旅館。由美大概接受了她叔父的意見。

  岩淵發現的「掘金」妙策是什麼?而且,他為什麼在錦浦送了命?

  若宮送了吉本小小一筆錢,便離開酒館。

  他一邊穿過燈光黯淡的街道,一邊將所得材料在腦海中整理出來。

  一在錦浦墜崖的人,是經常出入軍事機構的新聞記者岩淵安男。他具有取得某方面情報的特殊才能。

  二長穀川吾市在賽車場上同另一新聞記者吉本一雄熟絡。由於吉本的介紹,岩淵和長穀川才認識。

  三岩淵在採訪中,發現了某種事實。其內容如何,不得而知,他終為此事而死。長穀川吾市則從一開始就似乎與這一奇怪殺人事件有關。

  四長穀川之死,由美之失蹤,都是岩淵行動的發展。岩淵在錦浦墜崖,決非自殺,以被殺成分較高。

  由此看來,這一案的背景相當龐大。只從地域來說,北到北海道,南及名古屋,而以熱海為中心。

  「上校」是什麼意思呢?這是個難題。看樣子,「上校」在此案裡佔有相當重要地位。

  「上校」是真的「上校」呢?還是某個人的渾號?還是暗號?若宮似乎是站立在廣漠的平原上,不知如何才好。

  ***

  若宮早晨醒來,翻出枕旁的手錶一看,已經十點多鐘了。

  昨天晚上找吉本去喝酒,回來得遲,大概是酒質差,頭痛得很。但是,到了必須起身的時候了。

  把手錶放回原處,又去摸索報紙。大廈的看門老頭很照顧他,每天早晨都把報紙送到他的枕邊。

  若宮的眼睛半睜半閉地瀏覽報紙。沒有什麼大新聞。正想把報紙攤開,突然在三版下面發現一段一欄高的小新聞標題。

  「真鶴火災,毀屋三間。」

  毀屋三間,當然算不了大火,最多只值一欄標題。

  可是,「真鶴」兩個字卻惹人注意。若宮連忙看下去。

  「昨晚九時半左右,神奈川縣真鶴町××號水果商野村愛太郎的倉庫起火,為過路人發現,救火車立即出動,結果,該倉庫旁邊的印刷店奧田孫三郎(三十八歲),和水果批發店海野新次郎(四十六歲)的房屋全部焚毀。無生命損失。真鶴警所現正調查起火原因,據悉,當天曾有人進入該倉庫,很可能為吸煙失慎。」

  消息只有這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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