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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不在,」木穀說,「我已經向那家報館打聽過,據說他已在大約兩個月前辭職了,而且,目前也沒有消息,不知道他在哪裡。這個人個性很強,可是工作出色。若論採訪,他在一般新聞記者之中,可以算是數一數二,年紀還輕。」

  若宮聽了木穀最後一句話,突然心念一動。

  「岩淵安男那個人,相貌如何?」

  「那傢伙?」木穀又瞇起眼睛。「倒是一表堂堂,年歲在二十六七歲上下,身量很高。面色不大好。」

  若宮的心猛地跳動起來。這個人可太像了,不會是別人,他就是那在錦浦跳崖奇死的青年。

  細節雖然不清楚,但聽了木穀的描述,兩者相貌正好吻合。若宮首次見他是在東京車站,首先就覺得他身量頗高。後來又在熱海的蒼海旅館見到他。大廳裡光線雖然不強,卻還記得他的面色很是蒼白。至於品貌,可以說是一表堂堂。

  岩淵安男那個人在兩個月前辭職,過了沒多久,就發生了有人在錦浦跳崖的事。現在,他的蹤跡尚無下文,這些條件都合適。

  若宮很想把這件事告訴木穀,話到嘴,還是咽了回去。

  「岩淵工作的報館在什麼地方?」若宮若無其事地問道。

  「大概在田村町附近。」木谷望著若宮說,「不過,去了也不會摸到頭緒。」

  「岩淵雖然不在,到那裡去試試,也許能查出上校的線索。不管怎麼樣吧,我倒想去撞一撞。」

  總編輯木谷還有些懷疑,若宮卻一定要去。木穀也說不上那家報館到底在田村町什麼地方,只知道名叫「行政新聞社」。

  若宮同木穀一起走出特別室。

  「事情還茫無頭緒,可是我總覺得已經有了曙光。」

  「我也這樣想。」若宮表示同意。

  若宮走出報館,立刻上了出租汽車。田村町就在不遠處,不用五分鐘就到了。若宮吩咐司機去打聽。

  司機發現了一家雜貨店,便下車去問。轉眼間,回來報告說,「好不容易才問清楚。就在這裡邊,汽車開不進去。」

  若宮順著他的手,望見一條橫巷,巷口有一個郵政信筒,巷子很窄,似乎三個人並著肩走,都走不過去。

  巷子深處,一座民宅似的房屋門前,掛著「行政新聞社」的招牌。房屋很不起眼,招牌卻大得離奇。

  「有人嗎?」若宮敲門。

  「請進來。」裡面有個人懶洋洋地應聲。

  若宮開門進去,一間小房間,擺著四張辦公桌,就算是辦公室了。

  三個辦事員只穿著背心,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坐在椅上大模大樣地對若宮招呼道,「您是哪一位?」

  「我是岩淵先生的朋友,岩淵先生在嗎?」若宮行禮說道。

  「岩淵先生?」那個人為之愕然。「岩淵先生早就辭職了,不在這裡。」

  「啊,辭職啦?」若宮故意裝作吃驚。「什麼時候的事?」

  「有兩月罷!」那個人望了另外兩個同事一眼,好像在徵求對日期的意見。

  那兩個人抬頭張望若宮。看他們那樣子,並沒有不同意見,兩個月前辭職大概是真的了。

  「現在他在哪裡呢?」若宮裝出無可奈何的神氣。

  「那可不曉得。」戴眼鏡的人把鉛筆放在桌上,身體向椅背一靠。「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他在哪裡。」

  「很想見見他,猜不到他在哪裡?」

  「你有特別事情?」那個人問道。

  若宮一時沒有想起很切當的答案,便說:「其實是岩淵先生向我借了點錢,我想要回來。」

  「原來是這樣。」戴眼鏡的人笑了。「那可有點麻煩,誰也不知道岩淵的下落。」

  他回頭看另兩位同事。坐在裡面的瘦子說,「問問吉本也許知道,他是岩淵的好朋友。」

  「吉本這個人,在什麼地方呢?」若宮把視線移到瘦子的身上。那個人叨著香煙,起身走過來。

  「那傢伙住在大久保一帶,可是現在也很難找。他最近失業,據說在打散工。」

  「他也在報館工作?」

  「對的。他在許多家小報館都幹過,最後還是失業。他住多少號,我不清楚,可是有人帶我去過一次,我可以畫個草圖給你。」

  瘦子很親切,用鉛筆在廢紙上畫了一張略圖;不過,也是全憑模糊的記憶畫出來,不時停筆思索。

  「大概就在這地方。」他在目標上畫了一個圓圈。「街角有個郵筒。只要看見郵筒,就差不多能找到了。」

  「真是感謝之至。」若宮行禮致謝,把略圖放入口袋。「還有一件事要請教,這位吉本先生同岩淵是什麼樣的關係?」

  「也不過是普通朋友。吉本這個人好喝酒,而且喜歡賽車賭博。岩淵並不高興搞這一套,不過因為工作上的聯繫,來往較多。」

  吉本這個人喜歡賽車賭博這句話,在若宮腦筋中一閃。

  由美的叔叔長谷川吾市也喜歡賽車。在若宮的眼裡,兩者立刻連成一條線索。

  若宮四郎同吉本一雄會面是第二天的事。

  會面的地點是東京郊外修路的工地。若宮到處奔波尋探,最後才在這一地點找到正在工地上做工的吉本。

  「打擾一下,你是吉本先生嗎?」若宮儘量把話說得謙虛。

  「對,是我。」吉本正彎腰幹活,抬頭望著若宮。

  若宮遞過名片,介紹了自己,低聲說道,「吉本先生,工作完了,想同你到酒館喝兩盅,談談岩淵安男的事情。」

  滿面疲態的吉本,馬上精神大振。一聽見有酒喝,眼裡都放出光輝。

  太陽下了山,若宮陪著吉本一起到小酒館。吉本剛剛收工,穿得隨隨便便,滿面鬍鬚。可是,一談起話來,吉本到底是新聞記者出身,談吐之間,完全是知識分子。

  這個人好酒,而且很能喝。若宮一上來先讓他喝個痛快,東拉西扯一時不涉及主題。

  「太讓你破費了,」吉本有了幾成醉意。「我本來也是穿西裝的,因為今天打散工,才脫了下來,現在看見你這位新聞記者,真是讓人懷念過去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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