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黃色風土 | 上頁 下頁
一三


  「我是長谷川的老婆,有什麼貴幹?」

  「是為了由美的事……」

  「啊,由美的事?」長谷川的妻子眼光定住了。「由美怎麼樣?」她似乎吃了一驚。

  「沒有什麼事,」若宮四郎看著老婆子的臉說道,「我有個朋友同由美很熟,很希望同她結婚。」他在說謊。

  長谷川的妻子才放下心,「是酒吧的客人吧?」

  「不錯。常到酒吧,可是沒有不良習慣,我可以保證。」

  「家世好嗎?」

  「沒有什麼特別好。」若宮四郎看出老婆子很抱希望。「算不得百萬富翁,不過,吃飯總沒有困難。我們一幫朋友很關心,所以想聽聽由美這方面的意見。」

  老婆子屏息凝氣地傾聽著。「在酒吧裡,由美很有人緣,我們也想打聽由美在家裡的情況,性情啊,家務啊,所以特地前來向她叔父拜候。」

  老婆子的眼裡閃出光輝,連說「不敢當」。

  「由美的叔父在家嗎?」

  「沒有,」老婆子苦著臉搖頭道,「偏巧出去了。」

  「什麼時候回來呢?」

  「跟你實說,」老婆子張開大嘴說,「他從前天出去就沒有回來。」

  「噢,從前天?到哪裡去了。」若宮四郎緊望著她。

  「要是知道就好了,一出門,就連個信都沒有。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過好幾天才回來,裝作沒事人,他就是有個嗜好。」

  「嗜好?」

  「打牌啊。說起來難聽,請不要同那邊提起。」

  「我明白,」若宮點頭,「為了要同那邊的老人家交代,能不能要一張由美的照片?」

  長谷川的妻子自言自語,「家裡好像有她的照片!」讓他稍等一下。

  果然,她從家裡找到一幀照片拿出來,「就是這張吧。」

  照片已經沾了油,不過還看得清楚,是個五十六七歲的光頭男人和十八九歲的姑娘並排站著。

  雖然早已料到,若宮四郎只望了一眼,心裡還是「砰」地一跳。

  帶著笑臉的年輕姑娘,正是他在東京月臺和蒼海旅館看到的「新娘」。當時浮光掠影的印象,在這張照片上具體化了。

  「這就是由美?」若宮的心撲通撲通跳著。

  「對,對。」老婆子指著禿頭漢說,「這就是我丈夫。照片是兩年前照的,那時,他還勤勤懇懇的。」說著不勝感喟。

  「聽說在哪一間公司做事?」若宮刺探。

  「不,一年前就辭職了。現在聽說在做經紀,我也不懂。反正他也沒有拿錢回來。」老婆子照實說來,若宮四郎對於長谷川四郎的性格有了幾分瞭解。

  「打擾你了。這張照片,那方面想看看,我就借用一下。」

  「就拿去吧。對不起,還沒有請教先生貴姓?」

  「我姓杉村。」若宮又扯一次謊。

  坐在電車上,若宮四郎從口袋裡取出向長穀川家借用的照片。

  說是借用,其實就是取用。這樣做雖然不佳,也沒有辦法。新聞記者還有搶人家照片的呢。

  若宮四郎端詳照片上女人的面容。如果她就是由美,那個「新娘」也毫無問題就是由美了。

  從她嬸母的談話裡知道,由美還沒有結婚,更談不到「新婚旅行」。

  如果是這樣,她同在錦浦自殺又有什麼關係?這事情真怪。她竟同一個誰也不認識的男人去新婚旅行。

  幾個人都說由美很正派,雖然在酒吧工作,卻從不放浪,絕不是隨便找個男朋友就「結婚」的性格。

  那是一次偽裝的新婚旅行。若宮心想。

  所為何來呢?——想到這裡,眼前浮現了她的叔父長谷川吾市。由美最近說可能找到幾個錢。一定是這個帶有不良習慣的叔父做介紹人。

  偽裝新婚旅行的男方選中了由美。男方必是有偽裝的必要。

  既然是新婚旅行,當然要同「新郎」在旅館住一夜。由美作為「被雇用的新娘,豈不也應該答應這一點嗎」?

  不,事情又不像這樣,若宮心想。由美的工作大概只是從東京車站搭乘「出湯」號火車前往熱海開始,同往蒼海旅館,住進房間為止。從她的個性來推斷,她不會答應其它的事。

  這樣,這個姑娘還有幾分可同情處。

  但事情又非完全如此。

  在蒼海旅館大廳看到他們時,她對於男的相當冷淡。當時還以為她是在酬酢過多之後感到疲勞。現在回想起來,這種看法是錯了,看來她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不得不擔負這一工作。

  一定是個奇怪的人物拿出錢來,通過長穀川吾市,雇用由美。

  對方那個青年男子在晚間溜出房間,到錦浦跳崖自殺。身上的衣服換穿了不知是誰送來的西裝。

  由美竟然逃跑了。奇怪的是,她還留下一封短信,這又不像是「被雇用」的。

  非但由美不知下落,就是她叔父長谷川吾市也沒有回家。

  這些事情,有什麼原因呢?——

  若宮在熱海下車,尋到出租汽車,前往R報館通訊站。

  通訊站在熱海市的小港裡。附近大旅館很多,就更顯出它的局促。通訊站的建築原是普通人家,不但狹窄,就是從外表看來,也很不起眼。

  門外掛著大牌子:「R報館通訊站」,很不相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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