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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哎呀,戶穀,你要是早點承認,就不用這麼灰頭土臉了。嗯,沒辦法,能這樣也不錯了,那現在開始,你就痛快點兒,把一切都交代了,把藏在心裡的事都說了吧。」警部傲慢的聲音掠過戶穀低著的頭,警部現在心情一定很愉悅吧。

  「之前我一直隱瞞,很抱歉,可是,警部先生,寺島豐從現場逃出來後,藏到哪裡了?」戶穀很想知道這個,雖然猜測她是在下見沢家,但還不能肯定。

  「寺島豐嗎?」警部笑了。「她在被你謀殺之後立刻逃了出來。沒來找你而是去了某個人的住處。」

  「是下見沢嗎?」

  「好了,戶穀,這些你很快都會知道的。這是之後要提到的,現在先不提它。」

  果然是下見沢。在土裡埋下牛骨頭的伎倆除了下見沢沒人會想到,警部雖然故意賣關子,但戶谷自信這點小事自己還是能判斷出來。

  「既然你也期待得到問題的答案,我們就快點往下進行吧。」警部拿出別的文件看了一眼,故意不讓戶穀看到。「你殺了藤島千瀨的丈夫,是吧?」

  「沒有。我承認殺害寺島豐,但藤島千瀨丈夫的死跟我毫無關係。」

  「可是,藤島千瀨的丈夫突然發病的時候,你被叫到藤島千瀨的家裡,那個時候他還活著呢!」

  「是這樣的,可是……」

  「藤島千瀨的丈夫是在你搶救之後才死亡的,現場有目擊證人。她的丈夫找來三個朋友打麻將,中途突然感覺很不舒服,倒下去後再也沒起來,之後立刻把你叫了過去吧?」

  「是的。這件事之前我已經跟您說過了。」

  「死亡證明書是你寫的吧?」警部說出死亡證明書時,戶穀的腦袋像撞鐘一樣咚咚直響。

  「那個時候你給藤島千瀨的丈夫注射了藥物,還特意帶了一個沒有經驗的實習護士一起去……看,你昨天的審訊記錄還在這裡呢。」警部指著戶穀按了手印的審訊記錄,「那個時候你把自己帶去的藥,說是應急搶救用藥,注射到了藤島千瀨丈夫的靜脈中,之後不到一個小時,她丈夫就死了。」

  「確實如此,可是,這也不能說明我注射的是毒藥啊!」

  「好好,聽我說。問題在於,她丈夫本來一直好好地在打麻將,卻突然感到身體不舒服,那三個牌友都說以前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那天晚上,你把什麼都不會的實習護士留在醫院,藤島千瀨的丈夫便突然感到身體不舒服……這可真是太巧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事情就是很湊巧啊!」

  「你說湊巧,是嗎?戶穀,你怎麼還在說這樣的話?我不是說了嗎?把真實情況都交代了吧,爽快一點不好嗎?」

  警部自信的說話方式讓戶穀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連藤島千瀨也自首了?不可能的,是警部在套話。

  「當然是湊巧,我沒隱瞞什麼。」

  「不,你在隱瞞,還有應該交代的事吧。」

  「我沒有!」

  「好,那我問你,你慫恿過藤島千瀨把她丈夫殺了吧?」

  「別開玩笑了!這種話我怎麼可能會說呢?」戶穀突然感到很不安,他確實跟藤島千瀨說過那樣的話,但那話也只有藤島千瀨才知道。

  「不不,你的的確確跟藤島千瀨說過那樣的話,趁你們的關係還沒有被發現,把她丈夫殺了為好,是這樣說的吧。」

  「一派胡言!」戶穀憤怒了,「請不要誘導審訊,您有證據證明我說過那樣的話嗎?」

  「確實沒有證據啊,因為沒有錄音,你這樣問我,我還真拿不出證據來。可是,這是當事人親口說的啊。」

  「什麼?藤島千瀨說的?」戶穀盯著警部的臉,「她在哪裡?」

  「她也已經被捕了。」警部沉著地回答,「戶穀,警方是絕對不會差別對待的,不光申請了你的逮捕令,共犯也全部逮捕了,這點請儘管放心吧。」

  ——共犯?

  「你把藥給了藤島千瀨,並告訴她,只要把藥給她丈夫吃了,就會讓他感到身體不適,」警部自描自述起來,「那天晚上,藤島千瀨誘導她丈夫叫來三個朋友打麻將,你跟她商量好,要找個適當的理由讓她丈夫把藥喝下去。那藥的效果驚人,在打麻將的中途,她丈夫突然就感到身體不適,倒了下去。如果只有他們夫婦在場,事後恐怕會被懷疑,如果現場還有三個目擊證人,事情就可以蒙混過去了。」警部說的都是事實,除非聽了藤島千瀨的供述,否則也不會這麼精准。

  可是,是誰告發的藤島千瀨呢?不管是寺島豐也好,還是藤島千瀨也好,她們兩個的事也太巧了。

  「戶穀,順便把那個藥名也告訴你:是XXX吧?」戶穀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藤島千瀨不可能連藥的名字都知道,當然,這也不是外行的警部能說出來的,就算他經過反復思考,也不可能直接說出藥名,何況類似的藥品也很多。

  戶穀眼前泛起了寺島豐在警部耳邊竊竊私語的場景,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

  戶穀沒有回答。

  「XXX這種藥,在你的藥劑科裡應該有。這種藥只用於病理實驗,普通的藥店是不賣的,甚至連規模小的醫院都不會備有。除非是像你的那樣能進行病理實驗的醫院,才會有的藥。」

  事實正如警部所說。

  「你可別說你的醫院裡沒有這種藥啊!這裡有你們醫院藥品的庫存表,我們已經調查過了。」

  這一次,事務長的臉也浮現出來,戶穀能夠想像事務長殷勤地跟警察報告的場面。

  「那種藥醫院裡的確有。」戶穀終於回答,「可是,這也不能說我使用了那種藥啊?」

  「適可而止吧!」警部第一次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你的那些詭辯在這裡是沒用的。告訴你,藥的事情藤島千瀨已經供認了,而且我們還掌握了很多證據可以證明。藤島千瀨的丈夫喝了你給的藥就倒下了,你被藤島千瀨叫過去,立刻對他進行了注射,很快她丈夫就死了。然後你也當場開具了死亡證明書……把這些放到一起考慮,足以成為強有力的環境證據,戶穀,你別搞錯了,即使沒有物證,如果環境證據可以證明不可動搖的事實,也具有和物證相同的效力,要判定有罪,這些證裾就已經足夠了。」

  戶穀陷入了混亂,一直很平靜的警部突然爆發的憤怒給戶谷增加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但是,比起這些,最讓戶穀崩潰的是藤島千瀨也落到了警察的手裡。本來還想通過狡辯推脫罪名,但得知這出乎意料的事實,自己連最後的反抗機會都失去了,像戶谷這樣的知識分子,抗壓能力總是特別弱。藤島千瀨是在哪裡被捕的呢?寺島豐又為什麼會自首?現在,戶穀很想知道這些。

  「警部先生。」他直冒汗,「請告訴我,藤島千瀨和寺島豐之前藏在哪裡?警方是在哪裡抓到她們的?」

  周圍的東西好像開始傾斜,戶穀感到頭暈目眩,他只想弄清這件事情。他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警部笑了:「對這些你那麼在意嗎?」

  「請告訴我,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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