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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再等一個月吧。我會有辦法的。」戶穀答道,他決定一個月以後再從藤島千瀨那兒要錢。

  「那就晚了!再這麼磨磨蹭蹭,她會起疑心的,她可是女強人。」

  「那什麼時候方便?」

  「當然是越早越好。你現在有錢嗎?」

  戶穀認為隱瞞下見沢無濟於事,便實話實說:「現在沒有。」

  下見沢背著手,搖頭晃腦地問:「那,你醫院的房產有沒有抵押出去?」

  「這個有。」

  「土地呢?還沒有抵押出去吧?」

  戶穀沉默了。醫院的地皮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是父親留下來的財產,所以戶穀只抵押了醫院的房產,仍然保留著八百平方米的土地。

  「還沒有。」戶穀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把土地抵押了吧。畢竟,你拿給她看時,銀行存款至少得有兩千萬日元,當然,我會跟她說這筆存款和醫院的地皮沒關係,我向你保證,她一直很相信我。」下見沢繼續遊說:「要向槙村證明資產,銀行存款是必須的,這個不僅僅是亮給對方的底牌,也是一種資本。你之前告訴她自己持有績優股,但是為了避稅,轉移到了他人名下,她如果想看股票,我也有辦法處理,只要借一下就行了,但你得早點籌到銀行存款。」

  戶穀陷入了沉思,從藤島千瀨那兒拿到一千萬還需要時間,而且她一提到錢就會變得很吝嗇。然而,她無法拒絕戶穀這個共犯的要求,戶穀手握她委託殺人的把柄,從她手裡拿到錢只是時間的問題。按照下見沢的建議,先把土地作為抵押借來兩千萬,然後馬上從藤島千瀨那裡拿錢去償還貸款,抵押土地也只是權宜之計。

  於是戶穀開口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一定要和槙村隆子結婚!事已至此,如果就此罷手,槙村隆子會離他越來越遠。

  下見沢點了點頭:「下定決心就好!你的地皮有多大?」

  「八百平方米。」

  「那一帶的地價是一平方米五萬日元吧?」下見沢在他面前踱來踱去。

  「應該是七萬!」戶穀叫了起來。

  「那只是估價。」下見沢馬上糾正,「這種價格不是標準價格,你醫院的房產已經抵押了,價格自然要打折扣,滿打滿算也只能借個一千五六百萬,怎麼樣?借嗎?」

  戶穀再次沉默,許久才瞥了下見沢一眼。周圍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樹木的縫隙中依稀露出寺廟明亮的燈光。

  「怎麼樣?我來當中介,還是早點借到為好,利息方面我爭取讓對方給你優惠,雖說是高利貸,好歹可以填補你的資金漏洞了。」下見沢不緊不慢地說。

  一千五六百萬,算來最終還是由藤島千瀨來出,而且為了槙村隆子,戶穀現在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好,那就拜託你了。」戶穀下定決心。

  「那好,我明天就去辦,」下見沢的聲音乾巴巴的。

  「有門路嗎?」

  「正因為有,所以才和你商量。」下見沢抻了抻皺巴巴的衣襟。

  「對方是什麼人?」

  「是一家大商店的老闆,這家商店是股份制的,他是那裡的社長,信用很好。」下見沢信誓旦旦,竭力讓戶穀放心。

  「先說到這裡吧,我得回去了,」下見沢話鋒一轉,向戶穀告辭。

  「這就走了?」

  「還有急事,所以失陪了。我可是最最擔心你的事,這才趕來告訴你。」

  說完,下見沢轉身離去。戶穀仍然站在原地,目送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夕陽下的石坡上。一絲難以名狀的不安浮上心頭,仿佛某種東西正在從自己的手中消失。

  戶穀回到醫院,走進房間換上便服,他現在心神不寧,腦海裡回蕩著下見沢的話,他走進陳列室。燈光下,古銅的壺泛著幽幽的光澤,白瓷的瓷質溫潤細膩。戶穀望著自己的愛物,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陳列架上擺著一個古瀨戶的壺,缺了蓋子,古人經常把它當做骨灰盒。現在,藤島千瀨的丈夫也躺在骨灰盒裡,即使有人懷疑也無濟於事,證據已經灰飛煙滅了。

  戶穀看著陳列架上的志野茶碗,多少有些困惑。藤島千瀨為什麼對自己拿走這個茶碗一言不發?忘了嗎?不,不可能。受戶穀的影響,藤島千瀨也經常買下古董,不僅如此,她也會向朋友和熟人誇耀。女人總是愛屋及烏,不知不覺地和愛人的興趣趨同,這是女人對男人本能的阿諛。她雖生性吝嗇,但有幾次碰到珍品,也曾毫不猶豫地為戶穀買下。不過,這需要事先和她商量。既然藤島千瀨對這個茶碗隻字未提,戶穀當然不會主動提起。

  莫非,藤島千瀨一心想除掉丈夫,早就忘了茶碗的事情?

  女傭悄悄地進來稟報:「您的電話。」

  「誰打來的?」

  「是槙村小姐。」

  戶穀離開房間,拿起話筒。

  「貿然打電話給您,真是不好意思。請問您今晚有時間嗎?」槙村的聲音帶著欣喜之情。

  「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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