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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戶穀剛回到房間,兩個男人就從走廊那頭悄悄走過來,一個是飯店老闆,另一個是古董店老闆。

  「醫生,」古董店老闆靠近戶谷,「我們三個人本來準備待在這裡,但是夫人讓我們先回去,夫人既然這樣說了,我們也不好堅持,所以只留下一個人,我們兩個先失陪了。」

  留下來的是洋貨店老闆。

  戶谷會意地點點頭:「好的,辛苦你們了。」

  「那一切都拜託醫生了,有事我們一定會趕來。」兩人再次行禮道謝。

  不讓三個人同時留下是藤島千瀨的聰明之處,她擔心人多嘴雜。女人就是這麼膽小。

  戶穀穿過走廊進入病人的房間,蜷伏在枕邊的藤島千瀨抬起頭看了看戶穀,她眼角上挑,面色不佳。丈夫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實習護士盡責地握著病人的手,戶穀再次把了把他的脈,脈象很亂,也很微弱。

  藤島千瀨使了個眼色,戶谷便對護士說道:「你去倒一杯水過來吧。」護士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

  只剩兩個人的時候,藤島千瀨貼近戶穀身邊。

  「三個人都要留下來,最後只留下了一個。」

  「留下的那個男人在哪裡?」

  「讓他在別的房間裡睡了。我請他先睡下,病情有變化會叫醒他。」

  「嗯。」戶穀點了點頭。

  藤島千瀨湊近戶穀的耳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問道:「沒事吧?」她望望丈夫,確認他到底有沒有死。

  戶穀用眼神示意:沒事兒。

  「由於他太安靜了,趁護士去洗手間時,我拿鏡子放在他的鼻前,都快沒有鼻息了。」

  藤島居然如此細緻,戶穀內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什麼時候死?」她問道。

  戶穀一驚,但仍用平靜的語調回答:「快了,撐不過一個小時。」

  病人仍然張開嘴緩緩吐著氣,鼻樑上的肉已經塌陷下來,面色如土。

  「我希望你走得安安靜靜。」她用指尖撫摸著丈夫瘦削的臉頰,然後握緊丈夫的手歎息著:「要是再冷一點就好了。」

  病人手腕上的針眼滲出了一點細密的血珠,注入的液體應該已經通過血管到達心臟,產生反應了。但是,由於是醫生注射的,即使留下針孔也不會招人致疑,旁人大概會認為是樟腦液之類的注射劑,屬￿常規處置。

  藤島千瀨放下丈夫的手,說道:「沒有痛苦,這樣很好。」到底是不忍心看他受苦,還是擔心別人看見會起疑心,聽不出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護士規規矩矩地捧著一杯水回來,戶穀裝模做樣地喝下了,然後充滿關切地說:「你困了吧?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吧,我來照顧。」

  還不習慣值夜班的護士趕緊搖搖頭:「不,我不困。」她想一直坐在這裡看護,以此彌補自己經驗不足所犯的過失。

  不睡也好,這樣就多了一個目擊者。另外一個房間裡睡著病人的牌友,不一會兒他就該起來了:病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凝望著丈夫的藤島千瀨向戶穀使了個眼色,然後起身走出房間。

  戶谷吩咐護士:「注意看著點。」隨後也出去了。

  戶穀走進藤島千瀨的房間時,她正站在那裡等著,眼睛閃閃發光,面色通紅,皮膚上微微有些汗珠。她突然抱住戶谷,屏住呼吸,用自己的舌頭鉤住戶谷的舌頭,攪在一起互相吮吸,在丈夫臨終那一刻前,這個女人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了。

  5

  藤島千瀨的丈夫死了,戶穀完成了第二次殺人計劃。第一次殺人計劃的對象是橫武辰子。這兩次的殺人方法基本相同,但也有不同之處。橫武辰子死時,除了戶穀,還有寺島豐在場;而藤島千瀨的丈夫咽氣時,在場的除了缺乏經驗的護士,還有牌友。顯然,後一個場合的安全指數更高一些,三個牌友都認為藤島千瀨的丈夫是病死的,對外也會這麼宣稱。而且醫生出診也帶了護士隨行,至於是熟練的護士還是實習護士,對於旁人來說基本看不出任何區別。

  兩次殺人案的執行者也不一樣,第二次是戶穀親自所為,死者的妻子則是教唆犯和同謀者,戶穀對自己和橫武辰子的關係守口如瓶,所以橫武只會被醫院裡的工作人員當做普通病人。不過,藤島千瀨和戶穀的親密關係雖然對外保密,家裡的傭人們卻知道得一清二楚,藤島千瀨為了戶谷進出自如,還特意建造了專門的出入口。

  然而,戶谷正利用這點執行了殺人計劃,大多數妻子殺掉丈夫是為了和情夫結婚,但戶穀卻沒有這個打算,這點足以為他洗脫嫌疑。而且,藤島千瀨的丈夫是在朋友們面前倒下的,並接受了醫生的緊急治療,目擊者做夢也不會想到醫生為他注射的不是救命之藥而是要命之藥。藤島千瀨叫戶谷過來為丈夫診治也合情合理,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傭人們也是知情的,叫其他醫生來反而顯得不自然,這種突發狀況,誰都會叫最熟悉的醫生過來的。

  失去丈夫的藤島千瀨不久就會向自己逼婚,但是,戶谷完全可以拒婚,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如果現在馬上和你結婚,別人會怎麼想?我畢竟是你丈夫臨終時的診治醫生,你最好裝作和我不認識,離我遠一點。」戶穀已計劃好拒婚的完美藉口。

  戶穀已將藤島千瀨丈夫的死亡證明書寫好,死者家屬會將它送到區政府,然後拿到火化許可證。這樣,合法的殺人就此完結,毫無漏洞,按照先前的計劃順利地結束。

  和從前一樣,區政府沒有打來電話詢問戶谷,戶穀開具的證明書並未引起懷疑,這是兩次謀殺的又一共同點,但戶穀對此卻隱隱有些擔憂,他並不想故伎重演,多次採用同樣的方法,勢必會引起懷疑,也會暴露出執行者的無知。

  戶穀如是考慮著,同時也計劃著下一次的犯罪目標:寺島豐。

  藤島千瀨為丈夫舉行了盛大的葬禮,規格完全體現了在銀座經營一家大型服飾用品店的藤島家應有的氣派,戶穀也參加了,和橫武辰子的情況不同,這次自己不露臉反倒不好,所以他堂堂正正地來了。

  葬禮在一家著名的寺廟裡舉行,憑弔者眾多,可見藤島千瀨交際甚廣。

  身著喪服的藤島千瀨始終背向坐著,不時拿出手帕擦鼻子,戶穀感慨她的演技竟如此逼真。

  靈堂裡回蕩著誦經的聲音,戶穀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異常,他一直擔心有便衣刑警混雜在人群裡。

  他經常聽人說,警察在調查他殺案件時,會混在參加葬禮的人群中,通過觀察憑弔者的神色確定嫌疑人,犯人參加葬禮的不在少數,本來想要掩飾,結果卻欲蓋彌彰,因為表演得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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