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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戶穀大感意外,橫武辰子怎麼會知道槙村隆子的事?

  「您說呀!」橫武辰子厲聲催促,「我什麼都知道了,您一直在騙我,我為了您付出了那麼多,到如今這個地步也是因為您,您居然要跟槙村隆子結婚!」

  她是怎麼知道的?戶穀在回答愚蠢的橫武辰子之前,不禁產生了疑問。

  「為什麼不說話?」她的聲音越來越尖利,「您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人可不能幹壞事,已經有人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你別胡說八道!」戶穀大聲地說,「我不知道你聽誰說的這種無憑無據的謠言!」

  「不是無憑無據的謠言!是從一個可靠的人那裡聽說的。」

  「那人是誰?」

  「那個叫槙村隆子的女人是一個設計師,在銀座開了一家洋裝店,她的一個朋友正好是我的熟人。槙村隆子跟我的熟人說了,一個叫戶谷的醫院院長向她求婚,還跟那個人商量這件事呢。」

  戶穀緊緊地咬住嘴唇。他做夢也想不到,槙村隆子的朋友剛好是橫武辰子的熟人。

  「怎麼樣,您沒話說了吧?」電話那頭傳來橫武辰子半嘲笑半悔恨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讓您跟那種人結婚,即使您瞞著我和她結婚,我也會破壞到底。」

  「這是誤會。」戶穀硬著頭皮說,「一定是你的熟人胡說,他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

  「怎麼可能是誤會?」橫武辰子怒吼道,「如果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還另當別論,可是她是毫不知情,我還能不相信嗎?當時我臉色就變了,她也一定感到很奇怪。所以,任憑您怎麼隱瞞,事實就是事實。如某您說那是謠言,您證明給我看啊。」

  「證明?什麼證明?」

  「馬上和我結婚,醫生,我已經一無所有了。」這時,橫武辰子的聲音突然哀怨起來。

  戶穀在腦海裡想像著她此時的樣子,一定是激動萬分,淚水也已從眼眶湧出來了吧。

  「我只剩下您了,請您一定不要和別人結婚,我活著的希望也只有您了,除了和您結婚,我沒有別的生存意義。求您了,馬上和我結婚吧!」橫武辰子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又沒說不和你結婚。」戶穀只能先安撫她,「可是,這種終身大事在電話裡說不清,下次見面之前,我會做好明確的決定,你放心吧。」

  「真的嗎?」橫武辰子的聲音瞬間就變了,「真的吧,醫生,是真的嗎?」

  「我從不會說謊。」戶穀鎮定自若地說,「所以,希望你等一等,下次見面我們再慢慢商量。」

  「那麼,您真的會和我結婚嗎?您現在就說這句話給我聽,不聽到您的承諾,我會不知如何是好。真的,聽到那種謠言後,我像要死了一樣,坐立不安。」

  「所以你不要相信謠言嘛。總之你要相信我,結婚這種事不是兒戲,你不也很清楚嗎?」

  「我明白,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但是聽到那種消息,我真的難以接受,所以才打電話過來詢問,您真的會和我結婚吧?」橫武辰子拼命確認道。

  事態最終還是朝著戶穀最害怕的局勢發展了。橫武辰子已被逼到絕境,如果戶穀對她不理不睬,她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來,這次打電話過來就是她的衝動所為。以前,她為了儘量不給戶穀添麻煩,每次打電話都盡可能長話短說,但剛才這個電話足以見出她的反常。

  戶穀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支住了額頭。

  接下來該怎麼辦?雖然暫時安撫住了她,但這並非長久之計,而且戶穀希望徹底擺脫她,了斷得乾乾淨淨。

  但是,戶穀知道這絕非易事。橫武辰子已經走投無路,以後,她一定會像昆蟲伸長觸角一樣打探自己的一切。雖說槙村隆子的事她是偶然知道的,而且暫時被自己的花言巧語哄騙住了,但她一定會拼命打聽槙村隆子的一切。

  橫武辰子的存在是一種障礙,理由至少有兩條,其一,她威脅到戶穀的社會地位。她若無法和戶穀結婚,一定會自暴自棄,即使不向警察自首,也有可能自殺。屆時,遺書裡說不定會寫些什麼,假如她在遺書裡承認自己殺了人並且說戶谷是同謀,到時死無對證,戶穀就沒救了。

  其二,她這麼鬧起來,戶穀就無法和槙村隆子結婚了。戶谷曾對槙村保證,自己和從前交往過的女人已經分得乾乾淨淨。槙村隆子相信了他,所以才認真對待戶穀的求婚。倘若他和橫武辰子的關係暴露,必將前功盡棄。

  現在,橫武辰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危險的女人。戶穀覺得呼吸困難起來,都怪那個非那西汀,要是沒騙她就好了。當初為了尋求刺激隨口編出的話,現在卻成了橫武辰子向他索命的道具。他的謊話反而把自己逼入絕境,必須除掉這個對自己構成威脅的女人。

  幸好,自己和橫武辰子的關係沒有第三者知道,這是只屬￿他們兩人的秘密。戶谷今早在池塘邊散步的時候,就想到了殺死橫武辰子,事已至此,看來他要認真考慮這個想法了。

  的確,不能再磨蹭了。要不然,不知道橫武辰子還會說出什麼,到時候一切都遲了,現在正是下手的好時機。該用什麼辦法呢?因為時間緊迫,戶穀開始焦慮起來。戶谷在學生時代,曾讓一個女同學懷過孕。看著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他簡直是度日如年,現在他的感受和當年一模一樣,拖得越久,處境越危險。

  身後又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戶穀聽出是寺島豐,他懶得轉過身去。

  寺島豐一言不發,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雖然隔著一定的距離,她凹陷的眼睛仍然定定地望著戶穀。她的注視讓戶穀產生了一種自己的計劃已被看穿的錯覺,這讓他感到很不自在。戶穀像是為了逃離這種窘迫的境況,動了一下身子。

  突然,一個女人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戶谷的坐椅扶手,撲倒在戶穀的膝蓋上。

  是橫武辰子!

  9

  戶穀驚呆了。

  這個抓著自己的坐椅扶手,顫抖著肩膀哭泣的女人真的是橫武辰子嗎?戶穀不敢相信,然而,他睜大了眼睛仔細看,眼前的女人確是橫武辰子。她頭髮淩亂,連衣服也沒有換,穿的還是白天和戶谷見面時的衣服。

  她壓低聲音哭泣著,猶如狗的低號。

  戶穀驚慌失措,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闖進他的辦公室。她來幹什麼?又是從哪裡過來的?她像一陣狂風般闖入,連門也沒關。

  坐在一旁的寺島豐靜靜地起身關上門,看到寺島豐鎮定自若的動作,戶穀瞬間反應過來:是寺島豐帶她來的。

  關上門後,寺島豐若無其事地坐回椅子上。她平靜地面對戶穀的怒目相視,嘴邊浮現出一絲淺笑,露出諷刺的神情。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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