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宦海沉冤 | 上頁 下頁
一〇


  一切公署的審議會都是一模一樣,那個前次官主持的農業關係的審議會,也差不多是主持人依自己的意向操縱著各個委員。就是說,遵照省署的希望,由審議會做出結論。社會上傳說,所謂的審議會是替官僚披上民主式公平的外衣,暗地裡方便官僚逃避責任的機關。

  跟這樣的審議會主持人有連系,並且擁有業界雜誌的這個武器的西秀太郎,在另一方面也扮演高級官僚和業者的管道。說管道還是蠻好聽的,其實是霸佔利權的黃牛,是業者利益的揩油者。

  此時此地,西秀太郎突然出現岡村局長這兒來,熟悉他的局署裡的事務官們不免暗地裡吃了一驚。

  「啊,你好。」西在粗線條的臉上擠出一副笑容,跟坐在局長門口的年輕女秘書打個招呼。

  「請進來。」女秘書起身低下頭敬個禮。

  「局長先生呢?」

  「是的,才來沒有一會兒。」

  「今天來得還早嘛。」

  女秘書笑著不語。

  「那麼,要打擾一會兒了,等一下就端茶來吧。」

  不必等候秘書進去傳達,西自己推開了門。

  兼用為小會議室的局長室是寬敞的。橢圓形會議桌的四周,套上白色套子的椅子排列成有如花瓣;來客用的一套沙發跟局長的大辦公桌並排在一起。

  在那大辦公桌的後頭,局長好難得,並不在批閱文件而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彷佛在沉思默想,可是應著開門聲掉過頭來。

  「是你,」出聲招呼的是局長:「請坐。」

  「聽說出差北海道去了?」西的紅潤的臉向蒼白的岡村局長。

  「是呀,在那裡大約跑了三天。」岡村離開自己的桌子,跟西隔著茶几面對面坐下來。

  「那邊不錯吧。」

  「偶爾去一下還不錯。氣氛跟東京不同,把牧歌般悠揚的風景欣賞個夠了。」

  「那一番享受可不是中途被扯斷了?」

  「哦?」

  「是嘛,我早略有所聞呀。」西笑出聲來:「聽說,劄幌的宴席沒結束就給叫回來了。」

  「你是順風耳呀。」岡村苦笑。

  「現在,副科長的倉橋君給警視廳叫去問話了。省署可有什麼自我檢討嗎?」

  「這,正想著手進行。因為是你,我才不瞞你說。」

  「倉橋君好像陷入苦境了。因為股長大西君可能在警視廳抖出得差不多了。」

  「是嗎?」岡村局長皺起眉頭。常顯得樂觀的這人,此際卻是難得一見的表情凝重:「這麼一來,倉橋君的給逮捕去是時間問題,是吧?」

  「如果情況不變,即是可能的趨勢。」

  岡村不作聲,垂下頭來心中尋思著。副科長一旦被逮捕,瀆職案偵查擴大的情勢,似乎展現在他的腦海裡。

  「那麼,岡村先生,大臣是怎麼個想法呢?」

  「這,我剛出差回來,還沒有見到大臣……你見過他了?」

  「不,我也還沒有去看他。只是想知道跟前這事態的負責人的你的意見。」

  「出了令人困擾的事,此外沒別的說了。」

  「善後策呢?」

  「什麼都還沒有做。總之,向大臣報告以前,我想,我們這邊得事先想好對策才行。可是,因為事出倉促,目前還沒能夠確立的對策……那麼,西先生,你可有什麼好主意嗎?」岡村抬起頭來問。

  「我到過警視廳,旁敲側擊地探問過他們的意見。」西慢條斯理地從胸口取出香煙,說道:「是這樣子:股長的大西君沒辦法了;可是副科長的倉橋君好像可以讓他回家。」

  「啊,可以讓他回家嗎?」

  「不是這樣就了結的,回家了,恐怕還是每天得給傳去問話的。」

  § 藉故逃亡

  西秀太郎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物。雖然他是一次也沒上過法庭的律師,卻在農林省有勢力,在警界和檢察廳也有不少友人。就是這位西說的事嘛,岡村局長也就洗耳恭聽。

  「那是怎麼一回事呢?股長的大西給留下來,只讓副科長的倉橋君回家?」局長問。

  「那是這樣的。可能是搜集的證據還不夠有力的關係。目前,我想,股長的大西君可能頑強不說,袒護著副科長的樣子。」西說明道:「可是那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

  「第一,大西股長不可能頑強到底;第二,據說,砂糖公司那邊可能就會有人被抓去。」

  「……」

  「砂糖公司的處長級好像自白得不少。」

  「……」

  一向矯情立異的岡村現出痛苦的表情低下頭來,西律師興致勃勃地注視著他說:「岡村先生,這時候,如果倉橋君從警視廳放回來,就讓他遠走高飛怎麼樣?」

  「遠走高飛?」

  「就是說,讓他出差去。沒有那種預定嗎?」

  「那可以安排出來。可是警視廳怕不會答應吧?」

  「還沒有發出正式的逮捕狀,在法律上倉橋君的自由是不受拘束的。而且這邊是公務員嘛。公務出差的話,警視廳的那些人也不好正面說什麼吧。不過,態度可能會變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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