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復仇女 | 上頁 下頁 | |
三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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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桐子又問了一句,無意中在那女人聽來卻有一種威脅的口氣。 「我叫河野徑子。」那女人象承認什麼似地說出了名字。 桐子打從見到這個女人起,心中早有預料,所以對她的話並不覺得意外。這位就是杉浦健次幹活的那家餐館的女店主。這幢房子是杉浦健次跟他女店主幽會的地點。這些都是桐子豁然領悟到的。 「我把我的姓名告訴你了,我是健次君店裡的老闆。」徑子慌亂中忘了把健次就是死者告詆對方,反而使桐子留下了思考的餘地。 一瞬間,桐子腦海裡出現了以往種種的情景,她回憶起健次曾經要給大塚律師掛電話,沒等掛通又不想打了,那副神色頹喪的模樣,可以判斷出健次的情人河野徑子跟大塚律師之間的關係。健次的煩惱也完全跟徑子和大塚有關,健次為什麼要打電話給大塚律師,徑子和大塚之間微妙的關係,健次正為此而苦惱……這些推測,短短一刹那間,在桐子的思維中形成了。 桐子打量了這間屋子,房裡沒幾件家具,從過日子來看,似乎過於簡單了些。但這些家具都很精緻,顯得跟這屋子很不協調,雖說少了些,卻都是些昂貴的高級家具,說明這兒不過是男女臨時幽會的場所。桐子的視線頓時停留在屍體身邊地上的一個小物件上,那是只金屬製成閃著銀光的打火機,也許是死者的東西。暖爐上放著一盒打開的煙,煙灰缸裡沒有煙蒂,煙盒裡散落出兩三支煙來。 「請趕快告訴我您的尊姓大名吧。」徑子急切地說。她好似將從絕壁上墜下,猛然間為抓住什麼而苦苦掙扎著。 「我叫柳田桐子。」桐子仍然眼望屍體,冷靜地回答說。瞧著這具屍體,年輕的姑娘竟沒驚呼出聲,只是緊抿著嘴,額頭變得更加蒼白。 「您住在哪兒?請告訴我您的地址。」徑子又問。 「我在銀座的海草酒吧幹活。」 聽到這話,徑子的呼吸都停止了。她那雙眼睛露出恐怖的神色:「『海草』,不就是健次的姐姐開的?」徑子直勾勾地瞅著桐子。 「是的。我就在那兒幹活。」桐子不緊不慢地答道。 徑子象咽唾沫似的動了動喉嚨說:「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會來這兒?」 徑子誤會了。桐子的意思是在健次姐姐開的店裡幹活,所以才會來這兒找健次,但她不想作什麼解釋。 「原來是這樣。」徑子的目光仍盯視著桐子點了點頭,「你就是柳田桐子,柳田桐子小姐。」她為了再肯定,又重複了一遍。 「是誰殺的?」桐子口裡嘀咕著。 「不知道,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是誰。」徑子大聲回答,用力地搖搖頭,「咱們走吧。」徑子接著又說,「一有人來就糟啦。那個看家的也許就要回來了,快走吧。」徑子說完就在頭裡走了。桐子穿過六疊和三疊兩間房,在大門口穿上鞋,見死者的鞋胡亂地脫在角落裡。這時,徑子已經走出大門,桐子來到電車路時,早已不見徑子人影,她逃跑似地不知去了哪兒。對面就是那家澡堂,有兩個拿著臉盆的女人說說笑笑地掀開門簾進去。另一頭是男子入口,有三個年輕人拎著毛巾打裡頭出來。隆隆開過一輛電車,這些都被遮擋住了。路上不停地駛過汽車、貨車,還有過路的行人。真是一幅平靜的夜景,誰也不會想到,就在不遠處,發生了血淋淋的慘案。 桐子朝電車站走去,站牌下有四、五個人影正在等車,沒一個人知道眼前發生的兇殺案。桐子朝四下張望,不見徑子的影子,她准是喚了輛車逃走了。桐子的腦海裡還強烈地留著殺人現場的情景。那是跟眼前夜景迥然不同,就象在另一個世界裡發生的事,但用不著走上三分鐘,就有個男人僵臥在血泊之中。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一邊哼著流行歌曲,一邊往前踩去,桐子腦子裡留下可怖的印象,漸漸被眼前寧靜的夜景沖淡了。 突然,桐子不由得停下步,她腦子裡出現了那只閃爍著銀光的打火機。那只銀色打火機就在鮮血流淌處不遠,色彩相配顯得很美,乍一看還以為是死者掉下的。一刹那,桐子陡然升起個念頭:也許是兇手遺忘的東西!此刻,四周的景色一下子消失了,現場強烈的情景又占滿她的腦子。桐子想,離開那兒不到五分鐘,那幢房子裡還不至於有人進去,返回去花三分鐘就夠了,桐子轉身就走。彎過拐角,又見到那幢公寓,窗口還亮著,飄逸出歡聲笑語。桐子悄悄地走近那幢凶宅的大門,佇立著豎起耳朵細聽,不見有什麼動靜,近處的收音機也關了。桐子作出拜訪的模樣,打開房門進去,很鎮靜地脫去鞋。這時,突然瞧見門口掉了一隻黑手套,不顯眼處繡有雅致的蔓草花樣,是一隻女用的右手手套。桐子想起這是徑子失落的,她隨手拿在手裡。穿過三疊和六疊兩間房,桐子的足底從沒這麼敏銳地感覺到腳下榻榻米的彈性,軟得似乎粘住腳底。走進八疊房,屍體、血就象房內的陳設那般沒有任何變化,死者還一動不動地朝天花板瞪著兩眼,嘴象剛要打呵欠似的張開著,嘴裡的金牙閃爍著光,血卻比剛才滲得更大了。這是桐子離開之後不久僅有的變化。那只銀色的打火機還靜靜地躺在老地方,桐子俯身揀起它,打火機外殼別出心裁用金飾成葡萄、松鼠的浮雕,但兩顆葡萄上有了裂痕。桐子想起那天晚上健次來酒吧吸煙的情景。當時,健次銜著煙伸進口袋掏出火柴,但信子早已麻利地給他點上火,他又把那盒沒用上的火柴放回口袋。確實,當時他沒用打火機。這麼說,健次不用打火機。在被子上的煙灰缸裡沒有煙頭,雖擱著包煙,看不出有吸煙的痕跡,但卻有打火機,這倒有點怪。桐子直覺到打火機准是兇手遺留的東西。她把打火機放進口袋,這僅僅是不到五秒鐘思考的結果。桐子右手還拿著那只女用手套,鬆開手讓手套落到屍體身邊,正巧掉在原先打火機的位置上。桐子就象陳列商品似的故意讓它露出黑手套那纖細的手指部分,黑手套代替了打火機,紅與黑倒也協調。 桐子走到大門處,穿鞋時又瞧了瞧腳底,尼龍襪上沒有一絲血跡。關上門來到馬路,黑糊糊的小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附近住宅裡也沒人出門。走過公寓前,見有兩個年輕人開門出來,看了桐子一眼,桐子一點也不擔心,這麼黑他們是認不出自己來的。到了電車道,又朝車站走去。剛才等車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新來的兩個人佇立在寒風中。桐子加入等車的行列,周圍仍是一片寧靜。 桐子去「海草」彎了彎,店沒打烊,還有客人在。 「哎,理惠,怎麼啦?」同事們問。桐子今天休班,難怪夥伴們要問。理由信子早給找好了:「鄉下有人來,去接可沒接到。」 信子正在陪客人,客人點了唱,用手風琴伴唱,見桐子來了,撇下客人走到冷僻角落喚道:「理惠,你來一下。」 桐子毫不慌亂地朝信子走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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