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復仇女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老闆娘朝客人點點頭,趕緊脫身出來,打量著弟弟,目光裡露出想多留他一會的神色:「你要回去?」

  「那傢伙,好象有事跟我說。」健次朝山上那邊努努嘴。

  「啊,山上先生,」老闆娘對這位弟弟的朋友說,「還早著呐,不再多玩一會兒?」

  「謝謝了。」山上說著從凳子上蹭下地,「我還有點事兒。」

  「酒保,我的賬先記上,下回一塊兒付。」健次對酒保說。

  「你不回這兒來了?」一直在一旁站著的信子,上前一步對健次說。

  「啊,今天太晚了,回家啦。」

  信子那含怨的眼神瞧著健次,眾目睽睽之下,只能說那麼一句,不好再講什麼。山上用肩推開門走了出去,健次扭頭說聲:「再見,姐姐。」

  「要好好幹哪!」老闆娘在身後緊追上來。

  「你放心吧。」門外傳來健次的答聲。

  三、四個女招待直送到門外。信子還想送幾步,只聽得身後傳來老闆娘惱怒的叫聲:「信子!」

  桐子她們送到店門外那個拐角上站住了。這兩個年輕人肩並肩地走著,路人看來還以為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朋友哩。

  「可真冷啊。」桐子身旁的一個女招待自言自語地說著,轉身奔進店去,只有桐子位立著沒動。街燈映照在身上,她悄悄躲在屋簷下,遠遠地望著健次的背影。

  晚上挺熱鬧的街,一過十一點,差不多家家戶戶都閉上大門,街上變得昏暗冷落,只有孤零零的路燈映照地面。路燈燈光灑落在兩人的肩上,桐子只見他們突然停下腳步,好象在商量什麼,聲音挺大,但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決不是親密朋友間的交談,杉浦健次好象火氣挺大,而那個山上卻象在盡力說好話。不久,兩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溶進昏暗的道路,桐子再也瞧不清了。店門開處,信子探出身子往外瞧,桐子轉身進了店,但信子卻走出店外去張望了。

  打這以後,杉浦鍵次再也沒出現,桐子卻眼巴巴地等著他,可他一次都沒來,連同他的那位朋友山上也是這樣。從那天晚上之後,兩人仿佛說定似的,再也沒見他們的人影。桐子想,只有盡力從信子那兒打聽健次的消息了。

  桐子和信子同住一間房子,六疊大小的房顯得很狹窄。桐子就因為跟信子是同鄉又是同學,所以才跟信子住在一塊兒。起先,她不知道,慢慢才發覺自己來這兒之前,信子原來似乎是跟健次一塊兒住在這兒的。店裡工作幹完之後,信子常找些理由讓桐子一個人先回去睡。桐子明知道她在撒謊,准是在什麼地方跟杉浦健次睡一晚才回來。每次回來臉色發灰,衣服總有點兒淩亂不整。

  「我在這兒不打擾你嗎?」桐子常對信子這麼說。

  於是,信子憤憤然地搖搖頭說:「是我邀你來住的,不用顧慮什麼,我說你就別多心啦。」

  信子是位好心腸的女人,她挺照顧桐子。然而,這位信子姑娘一見到健次,就象丟了魂似的。這些都是桐子在店裡親眼目睹的。只要問問店裡別的女招待,她們都會用很鄭重的口吻告訴你,信子跟老闆娘的弟弟要好得可熱乎啦。實實,世上女人的毛病也就是明明是曖昧的事,她們卻自以為洞若觀火一清二楚。

  桐子還想跟杉浦健次打聽一下,他跟大塚律師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那天晚上已經很晚,他卻要給大塚律師的事務所掛電話,突然又不願掛了,當時那副痛苦不堪的神態非同一般。桐子直覺到裡頭大有文章。杉浦健次跟大塚律師之間准有什麼糾葛。當然,這是桐子的推測,也是她想得到證實的事。可是,既然這關鍵人物健次再沒露過面,那麼也就無從問起,只有從熟悉健次的信子那兒打聽些情況。

  桐子問過信子:「健次君為什麼不在自己姐姐店裡工作呢?」

  「姐弟在一塊兒毫無約束會很任性的,這樣就學不到真本事,所以在別處找個工作。」信子似乎是代替健次作了解釋。

  「健次君早晚會有自己的店,為了作好事業上的準備,才出去工作的。自己擁有一家那樣的西餐館是健次君的理想。」信子此時說話的神態,仿佛已成了健次店裡的老闆娘。

  「健次君是不是學過法律?」桐子進一步試探著發問。

  可是,信子很乾脆地一口否認:「法律?跟他可沒緣分。你打聽這幹嗎?」

  「沒什麼。」桐子天真地搖搖頭笑了。看來,早晚得當面問健次,從信子這兒是摸不到多少情況的。

  「健次這一陣子怎麼沒來?」桐子說。

  於是,不知怎麼信子露出厭煩的樣子說:「他很忙,准會來的。」

  其實,桐子心裡明白,信子一定是背著她常跟健次幽會,從信子的行動上看得出來。打從桐子搬來信子這兒,無意中往往察覺信子有時變得心神不定,而那種日子,桐子就斷定信子和健次在幽會。可是,近來信子的神色越來越陰鬱,雖然有跡象表明她仍然和健次常常幽會,但在信子的臉上卻找不到以往那種心醉神迷的快活模樣。大概,兩個人之間鬧什麼磨擦也未可知。然而,這類情人間的風波跟桐子毫無關係,她對杉浦鍵次感興趣的只是跟大塚律師的某種關係而已。

  一天晚上,店裡來了個電話,正巧桐子在電話機旁,順手操起電話。

  「是海草酒吧。」桐子說。

  「健次在嗎?」對方突然問,話語粗魯又帶些醉意。

  「不,不在這兒。」桐子回答說,心裡砰砰直跳。

  「是嗎?那算啦。」對方掛斷了電話。

  桐子放下電話才想起這個來電話人的聲音,聽來准是那天晚上跟健次呆在一起的山上。老闆娘站在賬台裡問:「誰來的電話?」

  「問鍵次來過沒有,姓名也沒說就掛了。」

  老闆娘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光皺了皺眉。離健次從箱根回來的那天晚上,已經過了二十來天。

  阿部啟一好久沒來電話了,今天又接到他掛來的電話。他邀桐子明天下午四點在老地方見面,桐子有件事已經托阿部去打聽了。

  桐子利用上班出門的空隙在咖啡館見到阿部啟一,為此,他們總約在臨近黃昏時分相會。

  「我有個熟人的妹妹在『水無瀨』工作,所以,你托我的事很順利打聽到了。」阿部啟一很高興地告訴她。上回見到阿部,求他去打聽這件事。當時,阿部問:為什麼要打聽這種事?桐子並沒有告訴他原委。阿部雖然感到很奇怪,但還是接受她的要求一心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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