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彩霧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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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傲慢的大谷經理和狡猾的島田副理都投降了,對攜走五百萬銀行存款的行員,只好不加追究。控告將撤回,願意和談。 ——知念啊,田村啊,你們幹得好。 安川幾乎要飛上天,他舞著雙臂,以跳曼波的腳步走到坐在窗邊眺望浮在黑暗海面的天草島的啟子旁邊。 「萬歲!」他說。「銀行打了敗仗,我贏了。」 他把電報拿到她眼前。 「瞧,這裡不是寫著已經談妥嗎?就是說,要撤回控告。如何?我的腦筋夠好吧?現在你總算知道了吧?五百萬就這樣得到了,而且可以仰著頭,大搖大擺地回東京。」 啟子冷冷地望著這獨自樂而忘形的安川。 「怎麼?看你這張臉,還在懷疑?好吧,詳細告訴你。」 他在啟子面前坐下來,由於昂奮而脹紅了臉,說話有些口吃。愈想愈覺得意外的大成功。 「銀行內部有種種內情,恰像各人有各人內情一樣。而且與銀行有往來的各大公司或商店,同樣有他們的內情。其中之一,就是經營者設法逃稅。於是他們不是做雙重帳簿,就是收買稅務員。懂不懂?」 說到後來,他的口吻變成對中學生說話似的。 「現在公司或商店做雙重帳簿以隱瞞利益之事,已經成為普通知識。稅務員為了防止這事而努力,雙方你逃我追,簡直是智慧的競賽。公司和商店方面在帳簿上面登記赤字,因此,實際上賺得的錢必須設法處理。可是,如果用這些錢購置土地或股票,馬上就洩漏。但公司或商店總不能像一般人那樣,把錢藏在衣櫥。你懂嗎?」 他又繼續說: 「因此,任何商店都以虛構的名義在銀行開戶存款。上次我不是給你看了一本簿子嗎?還記不記得?再讓你看看,一面說明。」 他從手提箱中取出黑皮套的簿子。 「喏,這裡不是寫著:岩見商會——加藤銀太郎:九千五百萬元嗎?這是岩見商會以加藤銀太郎的名義存款的意思。」 安川在翻開的簿子上面移動手指一面向啟子解釋。 「岩見商會是家庭電器用品的批發公司,生意做得很大,但在帳簿上面是虧損累累。再來,你看,旭製作所——金子市郎:一億一千萬。旭製作所是以製造馬達的零件而聞名的S製作所的轉包業者。這木下工業也是以山野季子的女人名字存款,事實上這家公司現在賺錢得很,製作電視機零件,剛好趕上時代潮流,瞧,存款一億五千萬元呢!」 安川按照順序說明。 「由於這些大顧客以虛構的名義存款,如果這事暴露,銀行方面問題就嚴重了。因為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大顧客。」 安川給知念拍了一通電報,通知他預備回東京。 *** 博德的燈光往後掠過,啟子一直望著窗外,閃爍的燈火終了,接著是漆黑的海岸。遠處似乎有管制塔,燈光在高高的空中轉動。松林過去了。 多漫長的旅程。不僅是因為來到了遙遠的地方,同時是由於在不知不覺間成為逃犯的「情婦」所產生的疲乏感。 啟子在成為夜總會吧女以前,被男朋友遺棄,第二次戀愛的男人也離她而去。從此她就把自己投入社會的大洪流中,隨波逐流。 她並非特別喜歡安川,只是由於對方熱烈地接近她,於是漸漸產生惰性,變成習慣而已。 安川是樂天派的人,他的性格本來就是這樣。 此刻他也是滿臉的歡欣,事情是否真的正如他所想的那樣順利,雖然不得而知,但起碼他看起來毫不懷疑的樣子。 「你幹麼這樣沉默?」安川對坐在對面,芒然望著窗外的啟子說。 他認為啟子對這次旅行應該更高興才是。開頭受到警察的追捕是不得已的,但收到電報以後,已經仔細向她說明過,所以盼望她多少能露出一絲笑容。但啟子從開始旅行以來,就一直顯得悶悶不樂,而且愈來愈沉默。不論對她說什麼,都只是簡短地回答。 安川把這情形解釋為女人的膽小。可能是我的解釋她還不十分瞭解。但回東京以後,一切就會分曉。堂堂皇皇地在東京車站下車,從正面的收票口出去,沒有人會動我一根毛發。 皮箱內的錢不必還銀行,因此可以租間高級公寓來住,和啟子在一起。她也可以不必再上班了。 安川遞了根香煙給啟子,並且替她點燃。啟子美麗的下巴微微仰起,津津有味地抽著。 「下一次的旅行我們要事先好好計劃一下,到你喜歡的地方去玩。」安川說,試著讓啟子高興起來。 一切事都非常順利,啟子的憂慮也是回到東京就會消失。這件事我該負責,所以不能對她的沉默太過責備。 由於知念他們的交涉,銀行已經撤回控告。沒有警察之類的人物出現就是證明。大可放心了,沒什麼好害怕的。 博德過去,折尾、小倉也過了之後,安川有些睡意。人真奇怪,一旦安心就感到疲乏。 啟子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手絹蒙在臉上,一動不動。 零時接近時,道路的燈光就熄滅,啟子在昏暗中顯出模糊的輪廓。 到廣島時,安川還有記憶,以後就睡著了。在睡眠中身體不住地搖動,舒適的搖動。然後忽然搖得很厲害。 安川從睡眠中醒來,微微睜開眼睛。有人在搖他的肩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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