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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三章　硯臺村 　　書法家村田露石一大早便自新宿站出發，到達甲府。 　　露石走下站台時，有一位三十多歲的人前來迎接。 　　「老師，辛苦了。」 　　這個人跑到三等車廂前，對剛下車的露石鞠躬。 　　「哦，藤森先生，謝謝你來接我。」露石高興得笑著，臉上的皺紋更多了。 　　「接到您的信後，就立刻和落石方面聯絡好了，我想那邊也正在等您呢！」藤森是甲府的一家硯臺商人。 　　「謝謝，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又讓你做我嚮導。」 　　「那裡，不用客氣。露石老師為了尋找滿意的硯臺，不辭辛勞地到深山中，這樣熱心使我們非常感動，如今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 　　「哪裡，哪裡，很不好意思，讓你擱下做生意的時間。」 　　「不要緊的，老師，請到這邊來。」 　　他們並沒有走出站台，而是走向另一站台，那裡有六輛破舊的列車停靠在站台邊。 　　比起中央線的火車，這車輛顯得十分寒酸而破舊。 　　「啊！累了！」 　　露石已經十分年老了，一上車就坐在靠邊的位置上。 　　硯臺店的藤森也在對面坐下。 　　「從這裡出發還需多少時間呢？」露石老人從肩上放下背包。那是戰爭時期常掛在肩上的舊背包。 　　「坐火車大概要一小時半。在身延站下車，然後搭出租車到落石。」 　　「什麼，出租車？」露石老人搖著頭說：「藤森先生，那太浪費了，有沒有公共汽車呢？」 　　「不，老師，公共汽車一天只有兩班左右，根本來不及。雖然有點兒浪費，但也只有搭出租車了。」 　　「是嗎？」 　　火車在甲府盆地奔馳，沿路都是葡萄園。葡萄園過去就是廣大的水田，不久便進入山峽。從左邊的車窗望去，可看到富士山的山頂，及連綿不斷的山峰。 　　進入山峽後，火車開始沿著富士川行駛。等到駛離後，火車上已陸續上來許多身上掛著大念珠的人們。 　　「果然，不愧是身延線。」露石看著說。 　　「是的，到身延膜拜的人，每天都有來自各地的人們搭這班火車。」藤森這樣解釋著。 　　一陣沉默後，在火車的右邊又可望見蜿蜒的富士川。 　　「老師，就是那裡。」硯臺店的藤森自車窗指著對岸。「就從那個山澗進去。」 　　「哦！」露石瞇縫著眼睛。在寬闊的富士川對岸，山巒迭翠。「離那兒還很遠嗎？」 　　「當然還有一段距離。因為落石部落是在富士川支流的早川分支處，四面環山的獨立村莊。有一種傳說是，古代平家落難的人就住在那裡。」 　　「原來如此。那大概是在深山中。」 　　就在談話中，火車已到達身延站。 　　列車裡參拜的人們，也豎起紫色的旗子，準備下車。 　　「老師，我馬上去招出租車。」藤森把露石留在那裡，一個人先離開。 　　過了一會兒大概交涉好了，藤森坐在出租車中，前來車站接等待的露石。 　　「老師，請上車。」藤森打開車門。 　　「謝謝，謝謝！」露石坐好後，十分憂心地問道：「藤森先生，出租車要多少錢呢？」 　　「老師，請不必擔心。由於老師的賞光，已經給我們落石硯臺很好的宣傳了，這點車資，會由我們工會負擔。」 　　露石聽了以後，似乎放心不少，眼尾又出現很多皺紋。 　　「藤森先生，那更不好意思了。」 　　＊ ＊ ＊ 　　出租車從身延山的進口向北轉。從這裡沿著富士川前進。由於去年的颱風，各處坍方，路旁有工人在修路。 　　「藤森先生，有這種情形，山裡的路不要緊吧？」老書法家露出十分擔心的模樣。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不過，要通過窄小的山崖，看來十分驚險，因為周遭都是萬丈深淵的山谷。」 　　「那真是非常難得一見的地方。」露石點點頭聽著，但並沒有太大的感受。 　　到了富士川的分岔點，開始沿著主流上坡。 　　「從這條路進去，有西岡溫泉。我們在中途就要左轉了。」硯臺商的藤森不斷地說明。 　　車子沿著這一條路，奔馳了一小時。沿路只有山的坡面和河，偶爾也可看到茅草屋的部落。走進山裡，可看到山坡上盛開著黃色的棣堂花。 　　「哦，好美。」露石感到非常讚賞。 　　可是走進更深的山裡後，還可看到櫻花和辛夷花。 　　「沒想到有這樣的美景可飽賞，真是值回票價。」 　　露石對車外的山景十分讚歎。不久，這一條路便從部落左轉，路面變成只有一半寬，勉強能通過一輛車。 　　路變成很陡的急坡，隨著汽車向上爬，景色很快地下降。這時候才知道，早川的支流就在路旁很深的下面流過，對岸也是絕壁。 　　車子繼續向上爬，此時的景色真是讓露石魂飛魄散。在三十多公尺的斷崖上，有一條窄小的道路，汽車就在這條路上奔馳。從車窗向外看，斷崖陡峭，令人不禁頭暈目眩。 　　雖然兩旁仍有辛夷花，但露石已沒有心思觀賞了。 　　「藤森先生，這地方真可怕，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駕駛只要出一點差錯，汽車就會粉身碎骨了。」露石把視線收回，不敢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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