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波浪上的塔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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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行 一 天亮後,颱風停了,樹木還在搖動。不過那已是普通強風所吹動的樣子。只有雨還在下,但也是普通的大雨了。 然而,紅色的河水卻仍在上漲。水面的寬度超出想像,速度在加快,水勢在激增。長著樹木的河崖,被洪水不費吹灰之力就衝垮了,並順流朝下游漂去。 集聚在旅館工會辦事處二樓的人們首先關心的是火車是否會來。然而,甲府發出的六點二十分的火車不見蹤影,富士宮發出的七點零一分的火車也杳無音訊。 穿消防團服裝的男人從車站跑回來了。雖然普通電話線已經中斷,鐵路電話好象仍在暢通,他進來報告說, 「聽說從K到甲府的鐵路線,因為山崖塌方已經不通了。我們這面由H往前的線路,被富士川沖斷啦!」 在場的人都驚惶失色。因為聽說七點才是滿潮時刻,大家本來就心存一縷憂慮,而一旦面對現實時,人人都感到狼狽不堪。 「幾個小時能修復呢?」有人這樣問。 「大概得兩天吧。」 對方這樣回答。而且,據說這也是不可靠的。 賴子臉色煞白,從工會辦事處的窗子朝下望著河裡奔騰的洪流。 「賴子,怎麼辦?」小野木說。 「您說怎麼辦?」賴子反問道,兩眼顯得木然失色。 「他們說修復需要兩天。在這裡停留兩天的話,您……」下面的活,小野木實在說不出口了。 賴子肯定是在丈夫面前撒了謊才來的。按照小野木事先的打算,她此行也是只計劃住一夜的。 要是在這裡羈絆兩三天的話,她的處境將會怎樣呢?小野木感到自己臉上失去了血色,內心激動得難以忍受。 「簡直是束手無策呀!」賴子以低而顫抖的聲音說。眼裡現出一副近乎坐以待斃的神情。 小野木心想,這樣不行!仿佛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上了大腦,眼前突然一黑。內心裡發出一種本能的叫聲: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今天夜裡也一定要把賴子送回她丈夫的身邊! 小野木大步朝帶來消息的身著消防服的男人那兒走了過去。 「據說因崖壁塌方,鐵路沒有修復的希望,這消息準確嗎?」 連小野木自己都覺出了自己的臉色不正常。那個男人吃驚地看著他的臉。 「準確。因為車站工作人員在電話裡聯繫時是這樣說的。」 「往回返的列車大概還在運行吧?那是在哪個車站呢?」 「這個……」消防團的男人現出困惑的表情,「現在還不知道是哪一站。恐怕,也許還不清楚吧!」 在小野木聽來,這種說法完全是一副與己無關的口吻。 「請你馬上給弄清楚!我想你是有這個責任的。我們今天夜裡必須返回東京。」 嗣後,賴子覺得小野木講得有些過分;但當時他激動得連眼睛都紅了。 好象由於小野木的抗議才清醒過來一樣,被困在這裡的其他房客都向穿消防服男人圍了過來。 「對呀!我們必須回去!旅館有責任幫助解決!」一個類似公司職員的年輕人調子最高。他的身後,一個辦事員模樣的女子,正哭喪著臉站在那裡。 「叫我們住到這種地方,這算什麼?難道還要我們在這裡住兩個晚上嗎?」一個禿頂的男人瞪著三角眼說。 後面河裡的水量仍在繼續增加,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不過,颱風已經過去,房客們都松了一口氣,感到危險解除了。現在的情況是,希望儘快離開這個地區的焦躁情緒,又在每個人的臉上逼真地表現出來了。 然而,比起聚集在這裡進行抗議的任何一個旅客來,小野木更感到進退維谷,心急如焚。 「我不是旅館的工作人員。」穿消防服的男人一面退縮一面說,臉上顯出一副為來勢所壓倒的神情。 「你把旅館方面的負責人叫來!」 大家吼叫起來。那個男人急忙跑下樓梯逃之夭夭了。 不過,倒不是旅館方面有意把客人丟下不管。三、四個旅館領班跑上來對大家說,好不容易才與各個旅館安排妥當,就請轉移到那些地方去。 「據說完全沒有通車的希望。由於中央線被沖斷了好多地方,即使到甲府方面能夠通行,去東京方向的火車也開不出去。」 另外一個男人這樣說。 「與東海道線相聯的鐵路,從H站到對方有三處被切斷,所以這條線路也指望不上。據鐵路方面說,水勢一旦減退,修復工作將通宵進行。」 客人們被宣告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了。 被困在這裡的客人紛紛發了一通牢騷,很快又都絕望地安靜下來,不知是誰帶頭坫起身來,由領班們引著走散了。一種意識到這是不可抵抗的力量的念頭,使客人們平靜下來,並把他們引導到聽天由命的心境中去了。 小野木和賴子也暫且被領到工會辦事處右手的一個叫「柏屋」的旅館。 這是一家小旅館,每個房間裡人都滿滿的。一雙雙神色不安的眼睛從窗子向外張望著。 「房間很髒,真對不起。」引路的女用人道著歉。 一點不假,房間很陳舊,有六張席鋪大小,看來平時根本沒有用過。席子已經發紅,邊角都磨破了;拉門的格欞也很髒。 領班退下以後,兩人又面面相覷起來。被安頓在這樣的房間裡,頓時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成了私奔的人。 賴子啜著半涼不熱的茶水。外面,雨聲仍然不停地傳進耳朵裡。 臉色島得象一張白紙,造形美觀的嘴唇在顫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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