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波浪上的塔 | 上頁 下頁 | |
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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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木還不瞭解結城賴子的全部情況。除了展現給小野木的以外,她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情形、她的生活,都根本沒有告訴過他。 「小野木先生只須瞭解您面前的我就成啦!至於我的身後,還有什麼樣的背景,您不知道也沒關係的。」 每當小野木開始向這方面提出問題的時候,賴子必定使用這種說法:既不告訴準確地址,電話也總是由賴子掛來,完全是單方面的聯繫。 當賴子要求跟他一道去旅行的時候,小野木心想,這次也許會瞭解到賴子的全部情況。對於和小野木的這種奇妙的交往,賴子心裡也一定是很不好過的,因為這不是在遊戲,小野木也能夠想像得出,賴子出於某種原因的限制,不便向自己亮明真相,她肯定正在為此而苦惱。賴子平時是個很有心計的人,惟其如此,所以即使見到他,也從不把這種痛苦表露在外。可是,在某些情況下,這種苦惱便會象斷層一樣,在刹那間閃現出來。每當這種時刻,從側面看去,賴子的表情總好似在忍受著煎熬。 小野木判斷,在習以為常的東京無法講出口的事,到旅行目的地便可以全部公開了。正是這一決心,促使賴子乘上了中央線的這列火車。 小野木不時地把目光投向窗外,也不時地從正面盯著正在讀文庫本小說的賴子。 火車穿過了好幾個山洞,每次出來的時候,在列車行進方向左側的低地裡,必定都有河流映入眼底。 在大月車站,許多登山打扮的年輕人和白衣持杖、佛門裝束的行者下了火車。內中也夾雜著外國人。月臺對面停著一列不長的火車,下車的人們都竟相乘了上去。 「那列火車到哪兒?」初次乘坐這條線路的賴子,從書本上抬起頭,打破沉默向小野木開了口。 「登富士山或往河口湖方向去的。」 小野木說完,賴子嘴上應著「啊,原來是這樣。」眼睛仍一直盯著那列火車。 「到富士山很近嗎?」賴子感到很新奇,以孩子般的口吻發問道。 「到河口湖是一個小時。登富士山要從那裡乘公共汽車到山腳下。……我覺得這次列車沿途很好玩。」 「有什麼嗎?」 「有一片樹林覆蓋在火山腳的緩坡上。那是一片茫茫的林海,倘若迷路走了進去,就無法活著走出來啦!象今天這樣烈日炎炎的日子,會使人感到有一種悶熱的瘴氣蒸騰而出。」 小野木在學生時代曾和朋友到過那裡,時間也是在夏季,談起當時的記憶,賴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們乘坐的火車開出站台以後,駛臨一個很陡的斜坡時,青草散發的熱氣似乎就要撲到車窗上了。賴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近在眼前的陡坡。 「什麼時候……」賴子對小野木說,「能帶我到那兒去一次嗎?」 看來,賴子還在腦子裡憑空想像著那片林海的情景。 「到那種地方去做什麼?」 「可是,小野木先生剛才不是說那是個好地方嗎!」 「話是那麼說。但在一般情況下,那可不是個有趣的地方呢!」 「我喜歡去看看那個地方。」 使小野木感到驚訝的,不只是那種強硬的語氣,而且還有存在于賴子心頭的那種願望本身,因為平時一直以為她是一個處於豪華舒適環境裡的人。 小野木沒有做聲,略把頭俯下,重新點燃一支香煙。小野木噴出煙霧把臉抬起來的時候,賴子又把目光垂到那本書上去了。那是一副自己收住話頭的姿態。這副姿態一直到甲府車站都沒有改變。 在甲府下了火車,兩人又乘上另外一列客車。這條身延線的終點是富士車站,所以,小野木對橫田檢察官說去靜岡縣,這並沒有錯。只不過今晚的目的地是途中一個叫做S的富有鄉間風味的溫泉罷了。為著賴子,小野木才改變了要走山路的初衷,決定到這裡的。 火車穿過遍佈葡萄園的盆地,開進了山谷。在這列沒有二等車廂的火車上,小野木和賴子對面坐著一對去身延山久遠寺參拜的老年夫婦。 這對老夫婦據說是特意從東北方面來的,和小野木、賴子說話時,稱他們為先生、太太,這很使他倆為難。當他們在S溫泉車站下車的時候,老夫婦一再操著東北口音說,自己家在秋田縣的大麯,如果到那邊去的話,請到家裡做客。 「您二位遠路而來,我想神佛一定會為您二位顯靈的。」 賴子一面拿著旅行皮箱站起來,一面這樣說道。老夫婦滿面笑容地多次把頭低下去表示感謝。 正如來前所預料到的,車站很冷清,出租汽車也只有三輛的樣子。 「您投宿的地方決定了嗎?」 司機湊過來問道。這會兒才注意到,司機的面孔顯得異常灰暗,這不僅因為時已黃昏,而且還由於天空陰沉,烏雲飛快地飄移著。風也吹得很猛。 因為講了「聽你的便」,所以司機沒有把車子開向建著一排旅館的那條坡道,而是朝相反的方向駛了過去。 「風很大,好象要來颱風呀!」司機操著本地方言說。 小野木想起了橫田檢察官說過的話。心裡有些不安,看看外面,樹枝搖擺得很厲害。 「颱風真地會刮到這一帶來嗎?報上可說將要偏向太平洋方面。」賴子也很擔心地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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