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松本清張 > 被玷污的書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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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村嘴上說著,把美也子抱到膝上,緊緊地摟著。 美也子是在淩晨兩點前回到青沼的旅館的。 因為太晚了,旅館的庭院裡一團漆黑,女傭也不多了。美也子到那所獨房子前遇到一個女傭,便問道: 「先生已經休息了嗎?」 言下之意是他是否同可禰在一起。 「不,噢,一直在工作呢。」女傭一隻手上拿著開水瓶,「我去換點兒熱茶來。」 「還有一個客人在嗎?噢,就是那個女的。」 「沒有,不在。」 「哦,回去了?」 「哎,好像在您走後30分鐘左右就回去了。」 沒想到。再三拜託了可禰,怎麼回事? 「先生一次也沒上床,一直在工作嗎?」 「是的。」 美也子進了屋。 隔扇那邊傳來筆在紙上沙沙劃動的聲音。她輕輕地打了聲招呼。 聲音停住了。 打開拉門,青沼禎二郎臉朝這邊扭著,知道是美也子,便擱下筆,轉過身來,滿臉生氣的樣子。 「我來遲了。」 美也子一邊微笑,一邊保持一定距離坐在他旁邊。 「呀,寫出這麼多了?」 她故意睜大眼睛往桌子上瞅了瞅。已經寫出五六頁了。 青沼禎二郎並不應聲,取出香煙,默默地點上火。眉宇間聚著神經質的皺紋。 「對不起,我覺得有可禰,晚一會兒不要緊,所以回來遲了。可禰已經回去了?」 美也子若無其事地掃視了一下屋裡。屋裡一點兒也不亂,青沼禎二郎坐的坐墊仍放在原位,擺在榻榻米上的家具也都安然沒動。 這間屋的里間是臥室,一扇拉門關著,裡面沒看。據剛才女傭說,可禰在美也子走後30分鐘左右就慌慌張張地回去了。 她想,那樣拜託了可禰,真是不可信。 「哎,」青沼禎二郎抬起臉,皺紋密佈的額頭下,一雙眼睛瞪著她,「她是幹什麼的?」 「哦?」 「我問你,她是幹什麼的,你說,是不是野妓?」 「你都說些什麼,先生,哪有的事!」 「怎麼回事?」青沼嘴邊現出輕蔑的嗤笑,「你走後,她突然溫柔起來,那種技巧是在生意上學來的,我一看就明白了。唔,那些我一明白,連你的品性我也清楚了。」 「……」 「你帶那個女人來的用心,你以為給個什麼樣的女人我都會接受的,是嗎?」 「先生,你別……」 「這是常見的手腕,酒吧裡就經常耍這種花招。你並不聰明。你以為使那種顯而易見的手腕我看不出來嗎?」 美也子一時無話可答。在她心虛的當兒,青沼禎二郎猛然抓起桌子上寫好的稿紙。 「我說話算數,看,我在寫。」 抓著的手一鬆開,稿紙嘩嘩啦啦地撒了一地。青沼額頭上青筋直冒。 「你不能把我看錯了。我們約好的,今天晚上我寫稿,你通宵守在我身邊。」 美也子一動不動地盯著青沼,接著不聲不響地拾起地上的稿紙,一行一行地從頭看了起來。 青沼在一旁凝視著美也子的眼神和動作。美也子敏感地感覺到青沼在注視她動作時那灼熱的目光。讀著書稿,她越來越感到沉悶緊張。至少,在看書稿的當兒,青沼可能也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吧,然而,她並不知道在讀完書稿那一瞬間他會幹什麼。 青沼覺得自己被美也子愚弄了。事實上真的被她耍了,所以,此刻他確實生氣了。一口氣寫出這些,也是出於與美也子的伎倆要對抗的心情。稿子上的字句都是一氣呵成,沒有擦掉的,也沒有後添的。字裡行間似乎都包含著青沼的憤怒。 美也子一頁一頁地看,時間在流逝。好像她在祈禱,希望儘量延長這種安全的時間。 美也子和可禰在同一家店裡工作的時候,經常遇到男客的各種誘惑,要從中解脫是要有相當的技巧的。老是靠撒謊並不能長此以往。終於,由於不能自圓其說而自繩自縛,最後只好寧肯讓店裡失去那位客人也要宣告破裂,以便徹底擺脫。 然而,在這裡用那一招就不靈了。情場老手青沼對女人的那些小花招全清楚。從他一口氣寫出那些手稿也能知道,他在對美也子賭氣。青沼如果通宵寫稿,就徹夜陪伴,這句諾言,他要強行讓她履行。 美也子終於看完了最後一頁。 「怎麼樣,有意思嗎?」一直凝視著的青沼連忙追問。 「很好啊。」 實際上,美也子的確覺得很有趣。 「想早點看到下文。」 她故意無拘無束地笑了笑,以緩解眼下的緊張局面。青沼禎二郎倏地站起身,默然從美也子身邊走過。她有一種預感。 一陣輕風吹到脖子上,接著青沼從後面一把抱住了美也子。 「不行!」 青沼兩手在美也子的胸前抱得緊緊的,兩臂用力還不太大。他一動不動地站著。 「不行,先生!」 美也子笑著掰男人的手,結果自己的手反被握住,被一起抱住了。 「你還說什麼,諾言呢!」 青沼在美也子的耳邊噴著熱氣。 「我已履行合同,這次輪到你了。」 「不行!」 「什麼?」 「您真狡猾,先生。」 美也子蹭著身子,慢慢地想從青沼的手臂裡解脫。 「您才寫五六頁,真滑頭!」 「可是,你……」 「不,我是說過要為您服務,可是我還沒產生感情呢,這是您的職責。太性急我不喜歡,女人的愛情是一點一點產生的,所以說,就像3m頁的稿紙只寫了五六頁一樣,我對您的感情才剛剛有那麼一丁點兒呢。」 「好吧,我等著,可是,等我把稿子寫到一半的時候,怎麼樣呢?」 「嗯,」美也子笑道,「說不定等不到那時候,我就會弄得您無法工作呢。」 「唔……」 「哎,先生,有件事想請您諒解哩。」 「……」 「您的大作我已經能拿到了,所以,我又趁勢請穀尾重夫先生也給寫一部新書。」 「穀尾君?」 青沼轉過臉來。穀尾重夫是青沼禎二郎的競爭對手,風格與他類同。 「穀尾君答應了?」 「哎,我一說出您的大名,他就爽快地答應說,『好,我寫』。」 「難道你剛才到穀尾那兒去了?」 青沼現出另一種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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