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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那個案子令人髮指,凱茨。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我們可能根本就無能為力。我們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也知道在哪兒發生的,而且我們可以將疑犯確定為三人中的一個,但是我們什麼也證明不了。那三個人均無前科,而且個個態度都很好,與我們充分合作。

  「本來不就應該這樣嗎?」

  「但是,凱茨,你可以想想,如果有人控制你的男友猥褻一名小男孩或小女孩,你想他會不會感到震驚,會不會極為憤怒,衝動?」

  「肯定會。」

  「但是我們去見主要的嫌疑人時,他態度極為平和、放鬆,甚至很親切,對我們的要求極為配合。他十分得體地跟我們交談,眼睛裡卻熠熠閃光。」

  「或許不是他幹的。」

  「那麼他為什麼一點兒也不生氣,絲毫不感到震驚呢?難道他不覺得受了侮辱嗎?他們必須提醒自己要做出受了侮辱的樣子,凱茨。他們一輩子都在研究如何隱藏自己。那個有點特別的鄰居,一個你很信任的熟人,還有那個什麼時候找我看孩子都可以的『保姆』,這些人,在我們出現後,一點都不生氣,或者說不夠生氣。」

  「但這不能當證據,對不對?」

  「咱們去吃午飯吧。」吉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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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出警察局的大廳,剛剛十二點半,外面陽光燦爛。從裝飾著彩虹的那個房間,經過黃綠色的走廊來到外面,這種感覺更為強烈。又一個美麗的晴天。但是這世界為什麼給人的感覺就像哪裡出了錯?

  「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小館子,凱茨。今天我請客,怎麼樣?」

  此刻比昨夜暖和很多,金色的陽光也比昨天更加明亮,但是凱茨感到悲傷如一柄利劍,刺穿了自己的心房。

  「好吧。」她說。

  身邊,一輛輛小車飛速地駛過。遠處,海灣裡白帆點點,好像還有人在游泳。在大海的那一頭,是法國。

  吉爾看著凱茨說:「你還在想著小吉姆。」

  「對。」凱茨歎了口氣。

  吉爾常來的這間咖啡館在一個僻靜的小街上。一面牆上貼著花花綠綠的標語,另一面牆上,是一幅大畫。畫面上一個禿頂的老人默默地看著一個同樣沒有頭髮的嬰兒,背景是一團黑色的蘑菇雲,下面寫著一行字:「我們還要做什麼?」

  老闆是一個女人,她戴頂帽子,將頭髮都遮了起來,像個戰爭時期工廠裡的女工。她看見吉爾,臉上綻出燦爛而真誠的笑容。

  「照老樣子來一份?」她問。

  「再給我的朋友拿一份菜單。」吉爾說。

  他們坐在一張靠窗戶的桌子前,凱茨覺得好像聞到了一股死魚的味道。吉爾點點頭,笑了笑。

  「老闆叫珍妮特,她每天兩次,上午十點半,下午三點半,都要關上店門,使自己有時間來實施計劃,實現她的目的。我有時星期六晚上來,我們一起分享。她在盤算怎樣把約翰·梅傑拉下臺。每個人都有夢想。」

  凱茨表現出了自己的驚訝,她說:「吉爾,我怎麼也不會……」

  吉爾聳聳肩,笑了笑:「你對這個不太瞭解,對不對,甜心?你現在最好看看菜單。」她往前靠了靠,指著菜單上面說:「他們這兒有一道特別菜,是用農家自製的奶酪與大量的新鮮水果做的。」

  「叫什麼名字?」

  吉爾說:「我也不知道,珍妮特總是給廚房說『我能不能要很多水果來遮一下這個可怕的農家奶酪的怪味?』你要不要咖啡?」

  吉爾沖著廚房打了一連串的手勢,隨後視線低了一些,笑容也有些變化。凱茨不說話,靜靜地等著。

  「今天早上的事讓你受刺激了,是不是?」

  「對。」

  「你會發現事情有時會很難,凱茨。」

  「我知道。」

  「別胡思亂想,你能救不少孩子。」

  「我知道。」

  「錯誤。你也可能會傷害他們,還有其他人。」

  「這個我也知道,吉爾。」

  「我想,這只是個開始。」咖啡端了上來,吉爾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等珍妮特走了,又傾了下來,用極其輕柔的聲音說:「好了,現在我來告訴你小吉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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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情都是一點點露出苗頭的。全是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小事,但一開始誰也不會注意,只有小孩的父母有時會感到擔心。搞清楚真相要花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很多情況下我們永遠都做不到這一點。有時候,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兒童猥褻犯站在我們面前,卻無能為力。這很難,凱茨。

  熱帶水果做的沙拉、奶酪來了,還有咖啡。窗外的大街上一切都在按正常的節奏運行著。

  「吉姆的媽媽首次發現情況有點不對頭。她看見小吉姆一個人玩的時候,嘴裡嘟噥說他有兩個爸爸。」

  「第一次發現時,她沒在意。但第二天吉姆顯得比平時都安靜,還用一種與平常不太一樣的聲音講話。他說他有兩個爸爸,一個在家裡,一個騎一輛摩托車。」

  「吉姆的媽媽告訴了他爸爸。她這時還不覺得出了什麼事,她只是怕丈夫會認為她在外面又有了男人。」

  吉爾頓了一頓,說:「凱茨,先吃東西,咱們邊吃邊談。」

  「吉姆的爸爸名叫湯姆,他也想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個英語老師,還做過一些諮詢工作。他表現得比較理智,對孩子很不錯。他用開玩笑來回避這個問題。但是他說他有一個直覺:那就是知道孩子什麼地方不太對頭。很自然,一旦他們認為事情有點異樣,平時不曾注意的事就開始不斷進入他們的視野。但是他想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神經過敏。他將所有吉姆說的奇怪的事都寫下來,仔細研究,希望弄清楚孩子身上到底正在發生什麼事。」

  吉爾又停了一下,當她用督促的目光看著凱茨時,凱茨吞下一大口農家奶酪和一片香蕉。

  「凱茨,你可以設想一下,如果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你肯定不會首先想到有人在玩弄你的小孩兒,你連近似的想法都不會有。這正是那些做這些事的男人們所指望的。」

  「但是吉姆的情況並不僅如此。他開始在半夜驚醒,哭叫,難以平靜下來,父母再怎麼安慰都沒有用。接著他又開始尿褲,而大約一年之前他早就不再尿床了。他還變得有暴力傾向,而且對父母,特別是父親變得十分依賴,依賴到讓父母覺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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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拉……」

  「莎拉?」湯姆笑著拍拍自己的腦袋,「一個爸爸叫這個名字太好笑了!」

  「莎拉。」

  「莎拉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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