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亞萊克斯·齊岡 > 魚狗 | 上頁 下頁 | |
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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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弗拉德從公寓的窗口俯視著布賴頓。8點的時候,天空中還陰雲密布,一場毛毛細雨把街道洗刷得乾乾淨淨,但此刻已是雨過天晴,有氣無力的太陽總算完全露出了雲端。現在是9點—元旦的9點。弗拉德把杯裡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抓起了汽車鑰匙。她仿佛聽見父親、賽跑教練和內心良知三種聲音在議論著。 「一定要從一年的第一個月開始。」 「一定要從一月份的第一天開始。」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今天會不舒服的,弗拉德,所以9點5分你出去,上車,把車開出布賴頓,來次長跑。」 「在高地上跑上15英里會很有效,凱茨。跑的時候悠著點兒。」 8點40分時,她才一絲不掛地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向廚房,打開電熱壺,把兩片麵包填進烤麵包器。她機械地做著這些事,甚至沒停下腳步。然後回到了起居室,向剩下來的最後一隻粉色絨毛豬道了聲早安就一頭鑽進了浴室。上完廁所,弗拉德往臉上撩了些水。隨後,壯大膽子向鏡子裡瞥了一眼。鏡子裡,她的樣子可真是不太妙。 她用濕漉漉的手指理了理頭髮——一頭金髮看上去灰蓬蓬的,失去了往日金黃色的光澤。「也許是光線不好。」她自我安慰地想,貼近鏡子開始仔細地端詳自己。 她的眼睛恢復了藍色——到目前為止還不錯——但舌頭卻出了點兒問題。她看到的舌頭好像已經不屬自己了。印象中自己的舌頭是粉紅色的,她懷疑這個滿是舌苔的舌頭還好不好使。最好先試試看,8點45分了,而且時間還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咳嗽了一下,說出了沙啞的第一句話:「弗拉德警探……」 嗓音如此沙啞讓凱茨有些吃驚,但舌頭畢竟還是好使的,和往常沒什麼兩樣。她乜視著鏡中自己的形象:「凱茨·弗拉德,你真讓人噁心。這難道是一張英國賽跑運動員的臉嗎?」 她扒開自己的下眼瞼,「噢,上帝!」眼瞼裡全白了,微微泛黃,上面只有一點點紅紅的、彎彎曲曲的血絲。新年第一號決定是什麼呢? 回到起居室時,凱茨提醒自己:「我一定要戒酒,再也不喝酒了,決不喝了。」她坐在床上,套上了一條白色內褲。然後把跑步用的東西收拾在一起,準備吃早飯。 「我一定要戒酒,再也不喝酒了,決不喝了!」她嘴裡念叨著進了廚房。麵包烘烤器砰地響了一聲,麵包烘好了。 她隨手關上了電熱壺。 「到倫敦馬拉松賽結束之前我決不喝酒了。」 她把水沖入速溶咖啡。 「只在特殊場合才能喝酒。」 吐司上塗了薄薄一層弗勞拉人造奶油和一點點蜂蜜。 「如果出去的話,可以喝點兒葡萄酒,但只能在吃飯時喝,還有,只在星期六才可以喝。」 凱茨打開冰箱看了一眼,沒有牛奶。「媽的!」她狠狠地摔上了冰箱門。 她曾下定決心從1993年起決不再吐髒字,可甚至還不到9點,這個決心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小口地抿著黑咖啡。心想:「真可悲啊,弗拉德,連你也這樣!」咖啡太燙了。她向杯裡輕輕地吹著,儘量把這事兒往好裡想。這的確是件好事,她必須早點兒結束一些無礙大局的誓言,好把精力集中在幾個重要的誓言上面。 她一邊喝著黑咖啡,一邊最後澄清了第一號決定。「不可喝醉,也不可一個人喝酒,週末即星期五、星期六、星期天除外;慶祝一個大案告破或出去赴約除外。」她打算走之前把這個決定寫下來。 凱茨漸漸清醒過來了。她走到奈德牌激光唱機跟前,打開唱機。裡面已經有了一張光盤。她按了一下「開始」。這是一張波久斯的專輯——天哪!昨晚她真的醉了。她嘴裡叨著一塊吐司,腿高高地懸在半空,來回扭動著身子套上了一條萊克拉牌長褲。音樂響起來了。穿黑利上衣時,她打算聽「紐約的童話」這首歌,於是按「track」跳過中間兩首。聽「愛爾蘭河」的時候她吃完了吐司。然後回到廚房,刷了刷杯子。 佈告板的上方貼著她在費勒姆附近參加一次比賽時用的號碼和下週六的日程安排。旁邊是一張單子,上面列著英國1992年女子800米前10名最好成績,單子旁邊是一幅沐浴在蘭薩羅特島燦爛陽光下的桑塔俱樂部的照片。 除此之外上面就只有兩張明信片了,一張寄自佛羅里達群島,另一張寄自葡萄牙。她打開了其中的一張,重新讀了一遍上面的內容。上面寫著一次航班的航班號、到港時間,要求她按時接機。瓦萊麗在旁邊畫了一張笑臉,也許是在告訴她他們一切正常。忽然間,凱茨感到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她體內湧動,令她春心蕩漾。明天應該把車好好擦擦。 另一張賀卡是從邁阿密南部的普蘭泰申群島寄來的。凱茨沒看背面,但她知道上面的內容。這張賀卡沒有署名,開頭是「親愛的凱茨」。如果再清醒一點兒的話,這個小小的拼寫錯誤也會讓她徹夜難眠。卡片的背面寫著:「天氣可真好。這裡的冬季是昂貴的。保重吧。希望93年我們不會再見面。」 她最終不得不把這事報告給她的上司湯姆·麥金尼斯探長。這也是作一名警察的麻煩之一,尤其對於一名女性下級偵探來說更是如此——即使你的郵件標明是私人信件,有了情況也不能瞞著不報。 2 當凱茨在下一條街的盡頭猛力地推開自己車庫大門的時候,她知道1993年將是她的幸運年。如果前一天晚上上床睡覺時你還只擁有一輛用了12年已經破舊不堪的MGB牌汽車,而一覺醒來卻有人送來了一輛嶄新的英國產綠色馬自達MX5型跑車,而且這輛汽車將歸你所有而你卻不必花一分錢,而且3年內你還不必為驗車操心,而且…… 她盯著車庫,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昨晚的酒精仍然在起作用,耳邊仍是一片嚶嚶嗡嗡的聲響。她的狀態不佳,現在駕車也許會算違章。她閉上眼睛,晃晃腦袋,馬尾辮在腦後左右甩了兩下,腦袋嗡嗡直響,但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馬自達依然停在那裡。「哇,這是真的!」她鑽進了車裡。 凱茨把車開出車庫,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猛地一踩油門,MX5引擎發出歡快的聲音!當車沖到街上時凱茨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到了金斯廣場,她把車輕快地一停然後向左打舵,再次踩下油門,她想體驗一下這是什麼感覺。然後放下車窗,沿著空曠的濱海大道向市中心急速駛去。車在老斯坦因向北拐,經過威斯丁和韋斯特丁,沿A23號公路出了城。 過了帕查姆,A23號鑽過一座橋,布賴頓-霍夫公路在頭頂上一掠而過。然後,公路和鐵路並行,經過了幾家農場,在派考伯村分開。凱茨把車停下,在車邊做了做準備活動,然後開始繞著田野慢跑,尋找南高地路。 上路之後,凱茨向東跑直奔迪欽比根。她見到左邊有兩座風車,一黑一白,就像一對小兄弟矗立在路邊。小路突然轉向,她也沿著小路向北,朝風車跑去。接著再向右拐,左側是樹林,腳上踩著沙礫路,天上太陽又高又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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