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相繼死去的人們 | 上頁 下頁 | |
| 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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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伊拉照顧你們幾個人容易嗎?你什麼時候考慮過,為了一星期給你們送兩次水果、食品、衣服、書本,她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稍微想一想,她買這些東西的錢從哪裡來?也許,或者你以為這些東西很廉價,是白給她的?沒有的事。你的姐姐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你簡直沒法想像那些活有多重多髒。所以我才對你說:你有可能減輕她的負擔,讓她生活得輕鬆些。她將不用再撫養你,而且你還能給她錢。可是你回答我什麼?或者你想讓大家包括你的姐姐認為你是個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人?」 娜塔莎睜開眼睛,事實上不知為什麼這一切她從來沒有想過。伊拉一星期來兩次,提著裝得滿滿的大包小包,給她找來她指名要的書籍、課本,在她看來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的臉上浮現出羞愧的紅暈。不管那裡怎麼樣,瓦西裡說得對:她已經是大人了,不應該依靠可憐的伊拉贍養。難道她還小嗎?當著這個黑眼睛王子的面,娜塔莎·捷列辛娜說什麼也不能答應讓自己顯得又小又傻。 「我將做需要的一切。」她輕輕地小聲說,沒有抬起眼睛。 「這樣才好,」瓦西裡快活起來,「那麼我走了,米隆留下。今天你們要上第一堂課。對了,順便說說,當我們把你……」他停頓了一下,思索恰當的詞語,「帶出來時,你手上有一本書。你不要擔心,書沒有丟。明天就把它還給你。」 真是,經歷了這一系列突變,她竟然忘記了那本書!要知道她曾是多麼愛惜這本戈爾德曼的教科書啊!伊拉跑遍了全莫斯科市也沒能找到,因為這本書是很早以前出版的,現在就連舊書商也沒有貨。這本朝思暮想的書是阿莉婭護士遇害時到兒科來過的那位女民警帶來給她的。從那時起,娜塔莎同這本書就沒有分開過,甚至散步的時候也隨身帶著它,隨便翻開一頁,靠心算做題。而戈爾德曼的習題真是妙極了!非常好的習題。其他任何一本教科書都沒有這樣的習題。題文不長,簡潔優美。娜塔莎特別看重這些習題的質量,因為它們很容易記住。不用手和紙就可以演算。 門隨著瓦西裡出去關上了。娜塔莎突然特別強烈地感覺到,她是同自己的夢中王子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她不知道說什麼。不知道在這種場合一般需要怎麼做。是自己開始談話還是等待他開口? 「你感覺怎麼樣?」米隆突然問。 「謝謝,還好。」她禮貌地回答。 「你能上課嗎?或者推到明天再上?」 「不,不,」娜塔莎趕忙說,她害怕王子會消失,以後再也不來了,「我感覺正常。現在我們做什麼?」 「為了開始上課,我要先確認你的知識水平,也許,你根本不是神童,而是一個最平常的姑娘。」 這一下她真的慘了。事實上,他們憑什麼斷定她有不同尋常的才能啊?不錯,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愛好數學。於是媽媽堅持讓她在上學的同時又跟一位私人教師學習。在學校裡她當然全都是得五分,然而這不是標誌,因為她在學校裡只上到五年級,然後就住在醫院裡了。五年級的五分是微不足道的。五年級還談不上數學,全都是些趣味娛樂。在醫院裡她開始加緊學習自己喜歡的課程,而爸爸的同事薩沙叔叔一直檢查她的作業,對她大加讚賞。但是他一次也沒有說過她是神童。只是對她大加稱讚並說過她頭腦清晰,一定要繼續學習,她具備學習所需的一切條件。 但是,如果第一次就發現她的才能是最平常的,那麼米隆就不會再來了。就是說,她應該非常賣力才行。因為……因為如果是綁架者搞錯了,而她又沒有什麼傑出的才能,那麼她就不再是他們需要的人。到那時他們又該怎麼處置她呢?送她回家?把她永遠留在這裡?不會,他們為什麼要為她破費,給她吃、給她喝,請人侍候她。或者付給她返回莫斯科的錢。娜塔莎反反復複地設想著,他們會怎麼處置他們不再需要的人。當然,不是根據自身的經驗,而是根據她讀過的書本,以及她在醫院的電視上看過的電影。 到底還是很想知道,他們究竟把她弄到什麼地方來了。娜佳這個女人說話那麼怪。而米隆這名字也是怪怪的,不像是現代人的名字。 「你為什麼叫米隆啊?」娜塔莎突然問。 「什麼為什麼?不為什麼,這麼叫就是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從來沒聽到過這樣的名字。是古代的名字嗎?」 「不是,完全是個常見的名字。我們那裡很多男孩子都叫這名字。」 「你們那裡是哪裡呀?」 「我們那裡,」米隆生硬地重複一遍,「具體在什麼地方,你不應該知道。我們是上課還是討論我的名字?」 她沒有堅持。要知道,如果她不聽話的話,米隆隨時可能扭頭就走。就是說,她還是聽話隨和些,只要他不走,只要她還能和他呆在一起就行了。 「怎麼樣?」 瓦西裡手拿一張報紙,從他閑躺著的沙發上坐起來。 「你有什麼話要說?」 「這個姑娘極為出色,」米隆非常讚賞地說,「真正地自學成才。我真不明白,躺在病床上,又沒有老師,怎麼能掌握這麼多的知識。當然,還需要進一步雕琢,但是條件驚人的好。」 「那你就開始做吧,」瓦西裡滿意地說,「雕琢吧,讓商品不至羞於見人。有的是時間,醫生四天后才能坐飛機來,而且還得忙乎不少於兩個星期,沒准還會更長。你就住在這裡,在二樓。別做蠢事,阿斯蘭,我們的警衛很可靠,老鼠鑽不過,蒼蠅飛不過,所以最好別鑽空子。」 「您說什麼,瓦西裡·伊格納季耶維奇,哪能呢,順便說一句,姑娘很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可以告訴她嗎?」 「你瘋了!」瓦西裡氣呼呼地說,「連想也不許想。」 「但是她注意到我的名字了。」 「那又怎麼樣?」 「她說得對,像我這種名字,在俄羅斯早就被遺忘了,只能在書裡見到,可是在我們這裡到處都是。」 「啊,見鬼,」瓦西裡揮了一下手,「那就讓她明白她不在俄羅斯,最重要的是不要讓她知道確切地點。當然,是我跟你疏忽了。當時應該對她說出你的真名。你們高加索人分散在所有的獨聯體國家。隨便在哪個臭氣熏天的犄角旮旯裡都能找到你們。你往哪裡看呢?你必須考慮考慮。」 「我不應該考慮什麼,」米隆憤憤地回答,「我的事情是數學。至於秘密活動,那是你們的事情。我習慣了自己的名字,在這裡它不會引起任何人奇怪。」 「好了,你別發火,」瓦西裡息事寧人地說,「好在什麼可怕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願上帝保佑,什麼也不要發生。你最好跟我說說,這姑娘僅僅對數學,還是對所有要求智力的方面都有獨特罕見的才能?」 「我不知道,」米隆聳聳肩膀,「其他的我什麼都沒有檢查。」 「那麼你就檢查。別再把自己當局外人。你知道,早在古代人們就發現了,沒有比奴隸效益更低的勞動。奴隸不參與利潤分配,因此他對主人的福利無動於衷。可是你不是奴隸,你應該懂得,你的作用發揮得越好,我們的商品就賣得越貴,你的分成相應地也就越多。清楚了嗎,阿斯蘭別克?」 「確實如此,瓦西裡·伊格納季耶維奇。清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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