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相繼死去的人們 | 上頁 下頁 | |
| 六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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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一切都在你的手裡,姑娘。你讓我們看看你能幹什麼,我們保證為你安排最好的生活,只要你的病體能夠適應。」 「我應該讓你們看什麼?我有什麼能耐?我是個殘疾人。」 「你是一個神童,雖然很少有人能夠理解這一點。你在醫院時周圍的人不能賞識你的才能。我不能也不想向你解釋細節,不過你表現越好,你往後的生活也會越好。你記住這一點。」 「你們把我綁架了?」她在到達的第一天就問。 「自然啦。不過不必說粗話,娜達申卡。換句話說,我們把你帶到這裡,為你的不同凡響的頭腦安排更為舒適、更為合適的條件。但是你有一點說對了:我們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也沒有征得任何人許可。」 「你們為什麼綁架我?你們想索要贖金?」 「願上帝保佑你!」男子哈哈大笑起來。娜塔莎已經知道他叫瓦西裡,「什麼贖金?你說什麼?跟你姐姐能要什麼?舊掃帚還是舊鐵鍬?」 「但是,難道他們不會找我嗎?」娜塔莎慌神了。 「這也僅僅取決於你。你怎麼對待這件事情,它就能怎麼轉變。現在他們當然在到處找你,但是如果你想的話,也能隨時停止尋找。而且這對我個人沒有任何意義。讓他們找去吧。反正在這裡誰也找不到你。」 「我在什麼地方?」她用勉強聽得見的聲音問,「你們把我弄到什麼地方來了?」 「聽著,」瓦西裡歎了口氣說,「我聽說,你是個明事理的姑娘。問一些反正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有什麼意義呢?沒有意義。」他自問自答,「看來,你還是不要問了。想一想,哪一樣對你更好。讓他們找你還是不找。我同時警告你,找不找都一樣。找不到你的。但是起碼可以做到讓你的姐姐不要著急,不要自己想像出一幅可怕的景象。要知道你也擔心自己的姐姐,是嗎?」 娜塔莎默默地點點頭。暫時她還不覺得可怕,因為她想像不到,是一些什麼人,為什麼和出於什麼目的,拿她製造這場惡作劇。這個瓦西裡自己剛才說了,從伊拉那裡一無所圖,除了舊掃把,就是說,事情既不是為了贖金也不是為了錢,這麼說來,誰也不會以殺害她,或者剁掉她的手指和割下她的耳朵來威脅她的姐姐。她從醫院談話、電視轉播和書上知道,有時候綁架姑娘是為了把她們賣到外國的妓院去,但是她不適合做這種事情。那麼為了移植她的器官而殺死她也不可思議,在她的體內簡直沒有一個有活力的部位。換句話說,她在頭腦中還逐一考慮了所有可能的使她遭到身體損失甚至殺害的原因。 17歲的娜塔莎·捷列辛娜得出結論,沒有什麼特別可怕的事情威脅她。在同一家醫院裡度過六年之後,改變一下環境對她而言甚至很有意思。儘管在她穿著殘疾人緊身胸衣的毫無希望的生活中有點驚險。但是畢竟有兩件事情讓她不放心,伊拉姐姐,她在那裡怎麼樣?大概急瘋了。還有,如果她需要醫療救護怎麼辦?在醫院裡,當娜塔莎疼得厲害或者心臟病發作時,能給她什麼藥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心中有數。可是在這裡呢?有人知道這些嗎?會不會娜塔莎第一次服藥就因強烈的過敏反應引起窒息而死去呢? 因此,被綁架以來,她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決不服用任何藥品。不論她要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她將忍受任何疼痛。最近六年來她懂得了,任何疼痛,哪怕是最難以忍受的疼痛,都不是沒有止境的。任何疼痛早晚都會過去,只要盡力忍住就行了。的確有危險,心臟可能經受不住。但是她應該控制自己,因為從現在起她的生命取決於她的控制力。 第一天,名叫瓦西裡的那個人把一個瘦瘦的、不漂亮的黑皮膚女人帶進了娜塔莎的房間。 「這是娜佳。將由她來照料你。娜佳是個有經驗的護士,這樣一切都會很好。」 娜塔莎從第一眼就不喜歡她,從黑黑的娜佳看坐在床上的姑娘的那種眼神。這種眼神有什麼讓娜塔莎蜷縮起來。或許是輕視,或許是厭惡,或許還有什麼…… 的確,沒有埋怨娜佳的理由,她真的是個有經驗的護士,而且做什麼事情都手腳麻利,但是與此同時從她緊閉的嘴唇和刻毒的深色眼睛中流露出一股兇狠,讓娜塔莎感到不自在。她試圖同娜佳說說話,好讓她對自己有點好感。也許,哪怕打聽點什麼。但是這一嘗試令人難堪地失敗了。護士嘟嘟噥噥回答的是些無論如何都難以理解的話,娜塔莎幾乎一句也聽不懂: 「什麼問題……被禁止……」 「她說話真怪。」姑娘心想,「說的莫非不是俄語?我被弄到了什麼地方?」 第一天天黑時,瓦西裡又往房間領進來一個年輕人,娜塔莎看他一眼就愣住了。就是他,她夢中的英俊王子,勻稱健美,黑色頭髮,深色眼睛,堅毅的嘴唇上一溜整齊的髭須,他正是她夢見過的人,她將終生愛他。但是她這個殘疾人同他註定不能相聚廝守。他的出現使娜塔莎大為震動,以致沒有聽清楚瓦西裡說的頭幾個字。 「認識一下,娜達申卡。這是米隆,他將教你學習數學。」 「你好。娜塔莎。」米隆的聲音柔和悅耳,在姑娘聽來,他說的話猶如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她甚至拿不出力氣來回答問候,只是默默地點點頭,慌亂地舔舔嘴唇。 「現在是向你解釋清楚事情原委的時候了,」瓦西裡同時繼續說,「你就如我已經說過的,是一個對數學有非凡才能的神童。有人非常感興趣,想讓天才的數學家為他們工作。這些日子他們的代表要來鑒定你的天賦和能力,如果考試結果使他滿意,你的生活將會根本改觀。你將會在極為優越的條件下生活,掙到很多錢。你甚至有能力幫助你的姐姐。不過,這裡有一個相關情況。這些人知道你有很多病。他們想驗證你是不是能夠工作並且能夠相當長遠地產生效益。儘管這句話有多麼難聽,一個人大腦再聰明,倘若他活不過三個月的話,他們也不會出大價錢。因此他們要先考考你的數學,這些人還派來一位醫生為你診察,並對你的身體狀況做出結論。他要做一些化驗,進行專門研究,對此你用不著多想,只要照吩咐去做就是了。你都聽明白了?」 「不。」她已經從震動中回過神來了。在這位漂亮的小夥子面前無論如何不可以把自己表現得像一隻馴服的、利用她孤立無援的處境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對她呼來喚去的小綿羊。 「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瓦西裡故作寬容耐心地問。 「要是我不想呢?我不想讓一些陌生人買走我,不想住在這裡,不想讓醫生診察我,我想回家。」 瓦西裡歎了一口氣,坐到房間一角的安樂椅上。 「你想去哪裡?回家?」他疲倦地重問一遍,「可是你的家在哪裡?在那令人討厭的醫院裡,在那個一星期換一次而不是每天換一次襯衣的地方?那個讓你吃鬼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地方?那個你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也沒有任何生活前途的地方?你現在是成年人了,不會不理解你說的話有多麼荒謬。你是那可憐的不幸的姐姐的累贅,你和另外兩個,奧爾加和巴甫利克,還有你們的母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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