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相繼死去的人們 | 上頁 下頁 | |
| 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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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她不能呢?我怎麼能冒險?我已經不能同卡佳共享老年了。結果會是,由於器量狹小的報復,我卻毀了她同親朋好友的關係。讓她孑然一身,而自己卻在愛我的家庭中享受天倫之樂。對不起,您不覺得,我同您談這個題目談得太多了?您說過,這些問題對於偵破兇殺案不是必需的。」 「是啊,」她贊同地說,「我們言歸正傳吧。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有沒有對您說過,她在自己的家裡向他們提供幽會場所的人當中,有一個比她年輕25歲左右的醫生?」 「醫生嗎?」羅德欽科笑了笑,「有過。還不止一個。卡捷琳娜從和施瓦伊施泰因共同生活時起,在醫療界就認識很多人。」 「我不是問所有她認識的醫生,」娜斯佳克制地說,「我需要的只是六至八年前在她的家裡同自己的情婦約會的那些。如果再具體些,我要的是一個醫生,他的情婦叫加利娜·捷列辛娜。」 「加利娜·捷列辛娜?她是誰?」 「這個女人六年前把自己的三個孩子扔出窗外,接著自己也跳了下去。」 「啊,是的,是的,」羅德欽科精神起來,「記得,記得,卡佳說過。真是一個可怕的故事。」 「謝苗·費多羅維奇,這很重要。所以我請求您想一想,儘量準確一些,詳細一些,阿尼斯科維茨究竟向您說了些什麼?」 近幾年,他們約會,到公園或者郊區去散步。最喜歡去科洛姆斯科耶和奧斯坦基諾,有時候去阿爾漢格爾斯基,隨著年事日高,在隱秘場所幽會已無必要,現在他們連續幾個小時在林陰道上慢走,在長凳上坐坐,沒完沒了地聊天。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講別人的浪漫故事,而謝苗·費多羅維奇高興地聽她講故事。他心愛的人語言俏皮尖刻,她的口頭講述更像背誦一個傑出諷刺作家的散文。 她所有的故事中都貫穿著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的一個特點:她儘量不點出多餘的名字。這不是保密,在這位老朋友面前她已經不必用心隱瞞什麼,這更像是她從小養成的文學語言。幹嘛讓一個故事中塞滿名字?不能向對話者說明任何東西,只能分散注意力。當然,如果說到某個著名演員或是作家,另當別論。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無論醫生還是她的家庭主婦女友都不是知名人士。因此,給羅德欽科留下的都是無名氏,雖然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經常提到他們。醫生和家庭主婦的浪漫史就是這樣長,以致她有時挪揄道: 「他們走路就像我和你,謝尼亞,這樣的步子。兩個人都有家庭,他們並不想毀掉家庭,但是他們在一起已經這麼久,肯定一直到老都不會散夥。」 頭一次聽到家庭主婦的名字,是在發生不幸之前不久。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有一次說: 「看來,他們真的要同你我的命運一樣。不要錯會我的意思,謝尼亞,我不想讓你想起你我之間發生的事情,我們已經把它埋葬了,但是醫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棍,而可憐的加利娜毫不懷疑。有意思的是,她有朝一日會知道他的行徑嗎?如果她知道了,能原諒他嗎?」 「他到底做了什麼可怕的事?」謝苗·費多羅維奇精神不振地問道。 那一天他兩手感覺不好,心臟疼了好幾天了,有時一隻手不能動彈,兩眼發黑。他極吃力地硬撐著遵守慣例同葉卡捷琳娜去散步,他連話都懶得說,每發一個音,聲音都很小,太陽穴和後腦勺疼痛得厲害。 「暫時我知道的也不確切,但是他……你怎麼了,謝尼亞?你不舒服嗎?」 「對,我有點難受。」羅德欽科承認。 「天哪,看你的臉色多麼蒼白!你為什麼還要來散步?為什麼不說你病了?我們走,我們走,」葉卡捷琳娜著急了,「我這就給你叫出租車,你回家躺著去。一定要叫醫生,我同你都不年輕了,不能拿身體開玩笑。」 他聽話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拖著沉重的步子跟在她身後向公園大門走去。一到家他馬上躺到床上,晚上不得不請來「急診出診」醫生,醫生帶他住進了醫院。謝苗·費多羅維奇過了三個月才出院,住院期間,不知名的醫生和那個加利娜的命運打擾他最少。他把同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的最近一次談話忘到了九霄雲外。又過了一些時日,他重新恢復了同葉卡捷琳娜不慌不忙的散步。有一次,葉卡捷琳娜說: 「你知道嗎?謝尼亞,那個醫生以及他多年的愛情故事到底以悲劇結局了。不幸的女人企圖自殺,把幾個孩子從窗戶裡扔下了樓。這件事甚至報紙都報道了,我不知道,他背著這麼沉重的良心負擔,往後怎麼生活。現在我開始責備自己縱容了這段關係。我也有一部分過失。」 「上帝保佑你,卡佳,」羅德欽科反駁道,「這怎麼能怪你呢?」 「但是我給他們提供了宿舍,他們在我的家裡幽會。」 「即使不在你家裡,他們也會在別的地方幽會。別承擔多餘的責任。」謝苗·費多羅維奇想安慰她。 「不,謝尼亞,」她直搖頭,「你不懂,我對她非常內疚。我本該更慎重些的。」 但是他不想談別人的悲劇。在醫院三個月加上家裡兩個月臥床不起,醫生好不容易才把他從死亡的病床上拉了回來,他十分害怕自己日益接近的末日,儘量回避談論傷心的話題。因此他努力替換討論的對象,向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提出了一個不沾邊的問題,他們沒有再回到這個話題上來。 「謝苗·費多羅維奇,我需要找到這個醫生,」娜斯佳堅定地說,「所以我請求您好好想一想,儘量回想起葉卡捷琳娜·維涅迪克托芙娜對您說過的有關他的一切情況。就算您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有關他的任何信息對於我都很重要。您已經說到過,他有家庭,他也不想放棄家庭,等等。也許,還有其他信息?」 「卡佳還說過,這個醫生是另一個醫生的熟人,或許是他的學生,或許是諸如此類的人,對,想起來了!羅曼諾夫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巴甫羅芙娜,這個名字能告訴您什麼?」 「歌唱家?」娜斯佳小心翼翼地問。 還在上中學時,在70年代的蘇聯舞臺上,有一顆耀眼的明星——被評論家稱為「歌壇低音天使」的葉蓮娜·羅曼諾夫斯卡婭。她體態勻稱苗條,一根淡褐色的粗辮子,從腦後直垂腰際,用柔和悅耳、不高的嗓音,演唱蘇聯作曲家的抒情歌曲,基本上都是歌頌俄羅斯和普通的俄羅斯婦女。 「對,著名歌唱家,」羅德欽科重申,「赫赫有名的低音天使。他們要是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天使就好了!她不停地從一張床跳上另一張床。請原諒我的粗魯,但是她是個天字第一號的蕩婦。不是流產就是性病,而且有丈夫!她的丈夫在中央委員會機關,他的面前是閃光的官運,可以在黨的系統升遷。因此,您自己明白,為了不妨礙丈夫的職務升遷,蓮諾奇卡·羅曼諾夫斯卡婭應該非常謹慎、非常檢點。她非常清楚,她的舞臺星運正好與他做她的丈夫和他掌權的時間相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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