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我死於昨天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不管怎麼說,這太殘酷了。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孩子,」伊拉仍按剛才的姿勢坐著,說,「即使對一個大人也不能這樣做。」

  她又哭了起來。這次哭聲很低,只是淚水如注。斯塔索夫和塔姬雅娜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聳動。他們沒有安慰她。有什麼用呢?她很痛楚,這很顯然。但每個人的痛苦都應當自己去承受、去習慣、去克服。

  他跟在她身後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塔姬雅娜,看來,的確身體很糟,因為一個多小時才走了不遠,還不時坐在長凳上休息一會。在這個新區尾隨她很困難,得保持一段距離。人不多,街道上還沒有亭子和長椅,視野開闊。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如果塔姬雅娜很走運,馬上需要救護,這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會第一個出現,成為附近惟一的一個醫生。

  塔姬雅娜停了下來,一隻手扶著樹,另一隻手擦拭著額上滲出的虛汗。站了一會,又繼續前行。他很欣賞這個拖著笨重身子的病歪歪的女人的頑強勁兒:儘管很虛弱,卻仍堅持出來散步。

  她走到拐角,拐了進去。這是她的老路線。他知道再往前是一條筆直的街道——不能走得太近了。應當等她再走遠一些,免得被她發現。

  他放慢腳步,這時從塔姬雅娜拐進的街道傳來自遠而近的馬達轟鳴聲,緊接著是刺耳的急刹車聲和女人的尖叫聲。他像箭一樣沖向拐角。

  他們等待的機會終於到了!塔姬雅娜雙手捂著腹部跪在車道上。她前面停著一輛敞開車門的紅色的「日古利」轎車。一個穿著緊繃得令人不可思議的彈力褲的女郎,朝塔姬雅娜彎著腰,好像要扶她起來。幾個行人包圍了出事地點,感歎著,搖著頭。

  他快步奔到跟前,推開女郎,伸手拉住塔吉雅娜的手腕。

  「我是醫生,」他盡可能讓他的聲音聽上去使人信服,「發生了什麼事?司機在哪兒?」

  「我就是,」穿彈力褲的女郎尖聲尖氣地說,「這不能算到我頭上,這裡不限速——她想搶在我車前過馬路……」

  「車開得像發了瘋!」旁觀的人群中有人憤怒地說,「怎麼不感到差恥!怕趕不上自己的葬禮呀?!」

  「可這兒連個人行道都沒有,」女司機為自己辯解,「我怎麼知道她要過馬路?」

  女郎和行人對罵著。圍觀的人見沒什麼意思,沒人送命,就悄悄地散去了。

  「車傷著您了嗎?」他摸著脈,很正規地問。脈搏還算正常,就是有些快,很微弱。

  「受了點傷,」塔姬雅娜聲音顫顫地說,「我嚇壞了。」

  「撞在哪兒了?」

  「大腿。我頭暈得很,我大概走不了了。」

  「別擔心,」他安慰道,「我扶您到那個長凳那兒,我給您打一針。穩定一下心臟,很快就好了。」

  他扶她站起來走到路對面。那兒果真有一張長凳放在濃密的樹陰下。

  「您真的是醫生嗎?」她艱難地靠著他的手臂,問道。

  「是的。我在『急救』科工作。業餘時間給退休人員打打針,賺點外快。」

  他扶她坐在凳子上,打開背包。

  「所有的藥品我都隨身攜帶著。找我看病的退休人員患的大都是心臟病和心血管病。您需要的藥我都有。」

  他不動聲色地環顧一下四周,確信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們。太順了!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都可以描繪成車禍,摔倒,被撞,受了驚嚇——造成孩子流產的原因有一大堆呢。

  「請挽起袖子。」他拿出小瓶安瓿劑和注射器。

  塔姬雅娜解開漂亮的藍白相間的風衣袖口,裸露出手臂。他飛快地瞟了一眼四周。街上又空蕩蕩的了,只有那個撞了塔姬雅娜的女郎仍站在紅色的「日古利」旁,臉都嚇白了,好像比被撞的人還緊張。

  「用不用送她上醫院?」她喊道。

  「不用了,」他大聲答道,「一切正常。您走吧,只是別再開飛車了。」

  女郎猶豫了一下,然後上了車,慢慢把車開走了。他用酒精棉擦拭著注射的地方。

  「您瞧,很快就好了。您好多了吧?」

  「不,」塔姬雅娜突然面部發青,「好像更糟了。」

  「沒關係,沒關係,現在……瞧您的靜脈看得真清楚……」

  他手裡拿著注射器,開頭不明白為什麼針紮不上靜脈——手不聽使喚,不能動彈,後來反應過來是有人一左一右扭住了他。那輛紅色的「日古利」又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從車上跳下一個女郎,迅速跑到他跟前,小心地從他緊攥的手裡奪開注射器。「日古利」的後門敞開,下來兩個男人,朝這兒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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