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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一月底,英娜突然往他家打電話,這樣的事在此之前從未發生過。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知道往情人家裡打電話是萬萬不能的。

  「今天白天你來過我家嗎?」她驚恐不安地問。

  「沒有啊,」戈托夫齊茨奇怪地答道,「我們並沒有約好。」

  「那就是說,是我自己忘記關門了,」英娜不無懊喪地說,「你想想,回到家,一進門,發現門沒鎖是多麼可怕的事。我以為是你來了,在等我。可你並不在。算了,不好意思,打攪你了。」

  可過了15分鐘,她又打來電話,這次嗓音由於害怕一直在顫抖。

  「鮑裡亞,你是不是在逗我玩,今天你真的沒來我這兒?」

  他有點發火了。需要重複多少遍她才能相信?他只說了一句:「沒有。」

  「可你知道嗎?我家裡有人來過。奇怪的是,東西一樣也沒少。只是都不在原來的位置。」

  「是不是你搞錯了?」戈托夫齊茨提示她,「想一想,你有沒有重新擺放它們?」

  「沒有,鮑裡亞。我放記錄患者筆記的那個壁櫥被亂翻了一氣。所有文件我都按我所能明白的順序一一擺放整齊,我從來不打亂它們的順序,否則過後我就無法迅速找到我需要的東西。我不可能搞錯的。」

  戈托夫齊茨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安慰話,他絕對相信是英娜自己把文件翻亂的。說來也是,誰會破門而入卻什麼也不拿走呢?不會發生這種事的。連英娜自己過兩天后也對她當時的恐懼感到可笑。說到門沒鎖,她說:「我那個鎖呀,拿刀子都能捅開。可能是哪個剛出道的小偷看我的鎖好開,結果打開門一看,沒什麼好拿的,就走了。」

  不過後來她還是把門鎖給換了,給了戈托夫齊茨一串鑰匙。

  那天,他來找英娜,像往常一樣,用自己的鑰匙打開了門。進去後,他面前是一副可怕的慘相。她還在呼吸,不但如此,人還有知覺。看見他,她痛苦地嚅動了幾下嘴唇,試圖說出什麼。他俯身貼近她,同時盡力避免沾上血。沒等聽清她說什麼,他就已經決定離開,並且不打算叫醫生。無論發生此事的原因是什麼,他都不能使自己牽連進去,也不能讓人對他和這個女魔法師的關係產生懷疑。

  「名字……」英娜使盡最後一絲力氣吐出這個字。

  「什麼名字?」

  「名字……文件上沒有,上面是另一個……他們要名字……幫幫我……」

  她再沒說什麼就昏過去了。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慌張地環顧了四周,確信自己沒被牽連進去也役留下什麼痕跡,就踮著腳走出門,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一聲鎖響,門在身後關上了,他沒去推一推是不是鎖緊了,而是飛快跑下樓,直沖到街上。他做了個深呼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路人,就朝汽車走去。鑰匙當即就被他扔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機械地想擺脫一切與英娜有關的東西。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沒有人來打攪他。他對自己深愛的助手再瞭解不過了,她深居簡出,不與別人打交道,他只希望她別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告訴別人。事實也是如此,因為並沒有調查到他頭上。他也就松了一口氣。只是失去英娜讓他不安。沒有她他該怎麼辦?誰來幫他找到通往患者心靈的「鑰匙」?沒了英娜他簡直一錢不值。那些他已經適應了的也適應了他的患者們很快就會離他而去。

  那都是一些體面的人物,優秀的代表們,其中包括政界要員,刑偵人員,俄羅斯新貴,還有藝術家們。只要有兩三個人說,他們去戈托夫齊茨那兒已經三個月了,可什麼結果也沒有,那就一切都完了。他的聲譽就會掃地,只能寄希望於再去找一個新的工作,就像一個女患者說的那樣,她對他非常滿意,還向內務部推薦戈托夫齊茨擔任一個很重要的局長職務。那裡也許不會否決他的候選資格,或許正在對他進行研究呢!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很清楚,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將是什麼樣的一種工作,他非常想得到這個工作。因為他即將掌握的信息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強有力的,既然英娜死了,他無法再控制人們的心靈了,那麼能控制他們的意識也行。

  突然……他家的門被撬。同樣也是什麼也沒丟。也留下了被人亂翻過的痕跡。他頓時陷入極端恐懼之中。他再清楚不過地記得,他們對英娜就是這樣開始的。他也看見了,這一切是如何結束的。他們想從她那兒瞭解一個名字。什麼名字呢?

  他不再平靜了,所有的時間他都用來一遍一遍地翻看有關患者的筆記,試圖搞清楚破門撬鎖的賊要從他這兒找什麼。哪個名字?他什麼也想不出來,這更讓他害怕。難道他能跟警察說,賊溜進家去不找什麼值錢的東西,而是在一堆文件中翻找某個名字?不能。他們一定會問,他怎麼會知道這一點的,這肯定會跟英娜的事聯繫在一起。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於是他一聲不吭,沉默地生活在一刻也未曾離開過他的恐懼之中。

  不久,尤麗婭就被殺害了。他愈發惶惶不可終日了。

  這就是所有事情的始末經過……

  § 18

  聽完戈托夫齊茨的敘述,塔姬雅娜竟然絲毫不感到驚奇。跟她預料的差不多。經過這麼多年的偵查工作,很難有什麼事能令她驚奇了。鮑裡斯·米哈伊洛維奇置即將死去的女人于不顧是因為怕牽連進醜聞之中,這會妨礙他的前程。這類情況她碰到過不下十幾起。著名心理分析醫師、科學博士戈托夫齊茨原來並不是什麼體面人物,遇到複雜情況還得去請教更具專業水平的女助手,這類事也是隨處可見。

  書出版了,作者卻並不是名字印在封面上的人,這早已成了大家談話的笑柄,就像看起來似乎是研究生準備的畢業論文,而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都是由拿了高額報酬的教授或是副教授寫的一樣。每當遇到此類情景,她就會產生一種極端厭惡的情緒。就如同剛和螳螂打過持久戰,結果一轉身,這些可愛的昆蟲們又出現在眼前一般。儘管讓人討厭,可並不感到奇怪,因為這是再經常不過的事了。

  這件事裡惟一讓人驚奇、說它是奇怪也未嘗不可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行兇的原因,破門撬鎖僅僅是捎帶而已。整件事都歸結到一個名字上。是什麼名字呢?這個名字究竟有什麼重要性,讓先是伊涅薩,然後又是戈托夫齊茨的家門被撬?

  塔姬雅娜陷入沉思之中,等她從思緒中清醒過來,發現已經快到家了。大門已經看見了,就在幾十米遠處。可想到即將回到空蕩蕩的家中,她就倍感苦惱。所有的人都告別了她。斯塔索夫陪他的女兒去了,伊拉奇卡和她的未婚夫在一起,只剩下她形單影隻一個人。沒有人需要她,當然除了那些記者們,他們就像突然之間看到一塊肥肉,正在計劃著怎麼去烹製它,好給讀者們送上一道誘人的菜肴,還有流言蜚語和主觀臆測做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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