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死亡與薄情 | 上頁 下頁
六七


  謝盧亞諾夫在各婚姻登記處收集情況的功夫,尤裡·科羅特科夫正坐在醫務管理局負責人的辦公室裡。這位負責人剛上任不久,此前曾多年主持軍事醫療委員會的工作。應科羅特科夫的要求,他吩咐給他拿來安東·舍夫佐夫在醫務委員會的體檢檔案材料。

  「對,他被拒絕了,」他翻閱著裝訂在文件夾裡的資料說道,「他患有局部缺血性心臟病及未治癒的顱腦創傷。」

  「拒絕接收他進內務部服役,這個理由充分嗎?」科羅特科夫感到很驚奇,「就我所知,雖然有這些毛病,但他還是應徵入伍了。」

  「不能這麼比,」醫生挖苦地笑道,「軍隊裡什麼人都可以接收,連智力發育不全的人也包括在內,他們得保證數量。我們就不同了,我們挑選的工作人員不是幹兩年,而是要於20年。軍事醫療委員會只要小夥子不說哪兒不舒服,就不特別考慮他的健康狀況,醫生也不會去專門給他查找疾病。總之,部隊的基建工程營裡有他們的用武之地,那兒不需要很多智力,只要胳膊腿兒完好就行。民警局裡就不一樣了,這個您都知道,我就不給您細講了。」

  「那麼,舍夫佐夫究竟是怎麼回事?有顱腦創傷後遺症就不能在民警局工作?」

  「問題不在創傷本身,而是在於創傷後舍夫佐夫出現了類似精神分裂症的症狀。」

  「這個他自己清楚嗎?」

  「當然不,我們從不講這種事。如果他去看精神病醫生,並訴說病情,醫生會盡力幫助他,並向他說明他的問題在哪兒。可是對那些來醫療委員會作體檢的人,我們只是在疾病可以治療,恢復後允許再次體檢時,才告訴拒絕的原因。例如,我們拒絕患有子宮糜爛症的婦女來民警局工作,可是這種病簡單易治,一個月便可治癒,那麼我們就對她們說明,並允許醫治後來醫療委員會複查。可要是精神病,就免了吧。您為什麼對舍夫佐夫這麼感興趣?他於了什麼壞事嗎?」

  「對。您的診斷看來得到了證實。」

  「可惜……」醫生歎了口氣。

  「您為什麼歎氣?這正說明您作為醫生是稱職的。」

  「可是您看看,他的智商指標很高。」

  醫生把文件夾翻過來,打開需要的那一頁。

  「他的頭腦是出色的,毀掉這樣一個人才,真是令人遺憾。您那個舍夫佐夫,當時委員會所有的人都很喜歡他。他很會交際、很友善,總是笑眯眯的。非常好的小夥子!壞就壞在他急於想……」

  舍夫佐夫家裡究竟有沒有武器的問題還是個謎,考慮到他精神不正常,行為難以預測,因此對他的拘捕,計劃得特別細緻周密。來到他住的這座房子的偵查人員共有五個。他們小心仔細地觀察地形,標出舍夫佐夫逃跑可能走的路線,確定潛入他住房的可能方法。突然,其中的一個人,科爾恰金中尉,看見就在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張熟悉的面孔。這人正是謝爾蓋·阿爾秋欣,兩周前他親手逮捕過他。幾天前他保釋後躲藏起來被通緝。

  科爾恰金沒多考慮。首先,他認為抓住這個阿爾秋欣是他份內的事。第一次逮捕時他就非常不喜歡這個人。兩星期前在一個肮髒的賊窩裡抓他時,他正在玩弄一個姑娘。他吸足了大麻,進行瘋狂抵抗。其次,這位中尉功名心很重,想提前獲得第三顆星晉升上尉。柯爾恰金忘記了他是化裝成一個遊手好閒的大學生進行現場偵查的,竟掏出手槍,一眨眼功夫來到阿爾秋欣身旁。

  「兩手放到腦後!」他用槍抵住他的背,邊掏手銬邊低聲喝道。

  事情來得如此突然,以致阿爾秋欣老老實實按照命令做了。轉眼功夫他狂怒異常,臉都氣歪了。

  「這條母狗賤貨,騙我上了圈套。」他咬牙切齒地說。這句話什麼意思,科爾恰金沒聽懂,但他也沒特別用心去搞明白。

  從處長的臉色可以看出,他很不滿意。往常,在他需要思考事實和作出決定時總是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現在卻一反常態,一動不動地坐在辦公桌旁的扶手椅裡,眼鏡掛到鼻子上埋頭看著文件。娜斯佳只看見他臉的一部分和那個閃閃發亮的大禿頂。

  「你不該不同我商量就吸收外人參加工作。」她剛一走進辦公室,他就生氣地說,「你至少該知道,整天跟殺人兇手在一起有多危險。你的頭腦哪兒去了?你那出了名的小心謹慎哪兒去了?」

  「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我不是有意的。」娜斯佳辯解說,「我一分鐘也沒懷疑過他。事實清楚之後,我就沒再見過他。」

  「明白了就好。」上校喃喃地說,「可我永遠也不會相信,你在兩個星期裡竟會識破不了罪犯。別騙我,你跟他交往了這麼久,就一點兒也沒察覺?一點兒可疑的地方也沒發現?」

  「沒有,說老實話,沒有。」

  「那可不好。這說明你沒有辨別能力。看來當初我是對你評價過高了。不該這麼早把你從分析研究工作崗位上調出來。」

  娜斯佳緊咬雙唇,竭力抑制住眼中湧出的淚水,一言不發。

  「現在談點兒別的。」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繼續說,「既然你在休假,我就不再為這件事打擾你了,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就說出來吧。你在街上看見阿爾秋欣和薩梅金娜在一起時,為什麼硬要湊過去跟他談話呢?怎麼,是言語失禁,不能不作聲?」

  沒什麼好回答的。她自己也知道,這件事辦得很蠢,不像個偵查員幹的。只不過在那一刻她鬆弛了,已進入「休假」狀態,第二天就要出嫁了。當然,處長說得對,沒什麼可辯解的。而且所有這些鐵面無私的指責,她已經對自己說了不止一次。

  「不過你的疏忽沒有釀成大禍,這是唯一可以寬恕你的地方。好在當時阿爾秋欣沒逃走,也沒幹什麼壞事,否則是完全有可能出事的!」他用那只粗壯的手指直指著娜斯佳,「只有傻瓜才靠運氣。可你不是個傻瓜。」

  上校說了一通,便不作聲了。從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這麼坐著,一言不發,只是接接電話。偵查組去拘捕舍夫佐夫了,所以娜斯佳明白,一切並未結束,她也好,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也好,都不能離開這裡。

  門突然大開,驚慌失措的科羅特科夫站在門口。沒讓他,也沒讓謝盧亞諾夫參加拘捕舍夫佐夫,因為安東認得他倆的面孔,預先偵查時便可能從窗戶裡發現他倆。

  「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他們逮捕了阿爾秋欣。」他說。

  「謝天謝地,」上校從文件上抬起頭來說,「你為什麼不高興?」

  「他們是在舍夫佐夫家附近逮住阿爾秋欣的。」

  「什麼?!」

  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而娜斯佳正好相反,像是跟扶手椅長到了一起。

  「這些蠢貨!」上校大叫起來,「從窗戶裡什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要是舍夫佐夫看見了,他就會知道,街上的人是民警局的而不是偶然過往的行人。哪個沒腦子的笨蛋幹的?」

  「米沙·科爾恰金。阿爾秋欣已經在押送的途中了。」

  「真想擰掉科爾恰金的腦袋。」處長臉漲得通紅,與他過去的綽號「小圓麵包」完全相符。這個綽號還是在中學時代同學們因為他矮墩墩的身材和圓乎乎的腦袋而給他起的。

  「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娜斯佳輕聲說,「請您放心,會有轉機的,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

  「拉裡莎·薩梅金娜在舍夫佐夫家裡。」

  安東·舍夫佐夫慢慢離開窗口,坐在長沙發上。剛才他親眼看見抓住謝爾蓋·阿爾秋欣,並把他塞進汽車的情景。他非常不希望這是真的,所以當他看到街上奇怪的一幕後,便馬上問拉裡莎:

  「你那個混蛋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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