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死亡與薄情 | 上頁 下頁
三五


  天哪,她竟然說:在我們這兒。不是「在公司裡」,也不是「在伊什特萬那兒」,而是「在我們這兒」。說真的,塔米拉說話隨便,從來不注意用詞,聽者得完全憑談話的思路來揣摸她的真實想法和意圖。即使是有朝一日要作她獨生女兒丈夫的人,她也會隨口稱之為「什麼東西」,比如「什麼東西」不合適、「什麼東西」挺不錯。

  然而,一提到錢,馬拉特就大為不快。他的確沒有錢。當然,也可以說他有錢,至少可以買一張去美國的機票和在星級賓館住上幾天,僅此而已。可要想馬上買一幢像樣的房子去開創事業,對他而言還是比較困難的。這樣的錢他沒有。也可能會有的,如果……如果他不賭的話。他實在無法控制自己。他多次許下諾言,發過誓,戒過,沒少折磨自己,但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不過在巴爾托什的公司裡,誰也不該知道他嗜賭如命,不然就會立即被除名。

  那次他和塔米拉統一了看法,認為應對埃利婭隱瞞他們即將出國的安排。塔米拉承諾監視女兒的一舉一動,控制她的交往。但還是沒管住她。比如,她和女友一起到學校去考試,這該無可非議吧,誰能料到會發生如此難以預見的後果

  遺憾的是,塔米拉得知女兒即將舉行婚禮的消息,已為時過晚。她頓時火冒三丈,但很快頭腦便冷靜了。這次是她跑來找馬拉特的。

  「這個小夥子對埃利婭影響不好,」她說道,「他知道。我們沒有任何合法的手段來阻止他們。只剩兩個星期了,我們來不及採取什麼敗壞他的名聲的措施。她已經愛得神魂顛倒,根本聽不進去推遲婚禮的話。只有我來快刀斬亂麻,把他倆拆開,才有希望。你得幫我這個忙。」

  當時他們制定了一個完整的計劃,根據計劃可以讓這對年輕夫婦吵得絕了情,到12月中就得辦離婚。登記既然推遲了一個月,就可以有條不紊地利用這段時間。指望離婚恐怕是不高明的,要是離不成怎麼辦?如果年輕的丈夫知道了出國的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和埃利婭分手的,任何污言穢語他都會忍氣吞聲地聽下去,還會說聲謝謝呢。最主要的是不讓他們單獨在一起。謝天謝地,埃利婭眼下沒有懷孕,用不著去冒險。小心謹慎總不會錯。

  拉特舍夫坐在枝葉繁茂的柞樹下的長凳上,目不轉睛地查看著這幢房子。埃利婭和未婚夫在外廊上喝著咖啡,他確信他們沒有發現他。他試過好幾次,這條凳子儘管近在咫尺,但從房子裡看不見,濃密的枝葉擋住了視線。他終於站起來,從容地走上了外廊。

  他們不歡迎他。無論是埃利婭,還是圖爾賓都毫不掩飾這一點。不過埃利婭對馬拉特的到來已習以為常了,只是覺得有點不是時候,猶如父母過早下班回來,碰上自己房間裡有個年輕小夥子,可圖爾賓卻視馬拉特為情敵,有點坐立不安。馬拉特盛氣淩人,儼然一個別墅的主人,他曾來過多次,知道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連開大門、房門和汽車庫的鑰匙都有。

  埃利婭穿著輕薄的長裙,裙擺上開了六個高衩,上面穿一件細背帶的絲綢短背心。馬拉特的到來令她很尷尬。看得出,她的穿著和姿態都是在儘量裸露自己。當然,她這麼是為了圖爾賓,結果竟然也給馬拉特看到了。她不時碰上馬拉特那賊溜溜地落在她那從裙衩處外露的豐滿的大腿上的嘲笑的目光。她稍一俯身,胸脯就袒露出來。埃利婭一和他的目光接觸,就面紅耳赤,圖爾賓終於被激怒了。

  「埃利婭,請把糖拿來。」馬拉特對她說。

  埃利婭遞給他糖罐時,他趁勢把她的手抓在手裡不放。

  「戒指哪兒去了?」他一邊問,一邊把糖罐放在桌上,一隻手仍握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在她的手掌上親熱地撫摩著。

  埃利婭極為難堪。

  「戒指?」她含糊地說,同時用責備的目光望著馬拉特。

  「我的天啊,傻姑娘,難道你以為咱倆談情說愛對別人還是秘密!」馬拉特高聲嘲笑她,望都不望圖爾賓一眼,仿佛這兒沒有他這個人似的,「你把戒指弄到哪兒去了?為什麼不戴,你可是最喜歡那個戒指的。」

  馬拉特這一招有點缺德,但並不令人反感。他在為自己那安穩、富裕的好日子而拚搏。為此,他豁出去了,不惜傷害這傻姑娘的自尊心。她缺乏智慧,沒有生活閱歷,難以體面地擺脫這尷尬的境地,以反擊馬拉特。要是奧莉加處在這種境地,就會知道該怎麼做。馬拉特似乎真的聽見了奧莉加那鎮靜的聲音說:「我喜歡你的時候,才戴你的戒指。現在。我要嫁給另一個人了,你不再是我的情人,我也不再戴你的戒指。你要我賠償嗎?」你會被說得啞口無言的。可那是奧莉加,埃利婭是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的。

  「您看,」他突然對圖爾賓說,「這個傻姑娘以為,她戴著那個戒指,您就會生氣。可我想,您還不至於認為,您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吧?」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圖爾賓冷冰冰地說,「埃利婭就要做我的妻子了,至於她的過去,我根本不在乎。」

  「你瞧!」馬拉特得意地笑了笑,又轉向埃利婭,仍然握著她的手,「你的男友看問題的方法很對頭。對一個女人的過去嗎,需要從中吸取有益的教訓,而不應成為引發悲劇的導火線。對不對?」

  「您過去和埃利婭交往很密切,依您看,我該吸取什麼教訓?」圖爾賓還是冷冰冰地問。

  「您可以向我詢問,該怎樣呵護她,送她什麼東西,她喜歡在什麼地方度假、住什麼樣的賓館、上哪些療養地。我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您,」馬拉特笑了起來,「這樣您就會避免重蹈我的覆轍。」

  「能舉個例子嗎?」

  這正中馬拉特的下懷,他的離間計進展順利。圖爾賓終於被吸引到這場對他凶多吉少的談話中來。

  「比方說,我領她到巴蘭西阿加時裝店去,試了大半天連衣裙和皮大衣,又挑選與之配套的用品,最後她竟然不要了。她是討厭巴蘭西阿加的款式,又不願掃我的興。我們『白白在那個商店裡浪費了好幾個鐘頭,還不如去做愛或去沙灘曬太陽呢』。後來才明白,原來咱們這位姑娘喜歡的是韋爾薩奇的款式。」

  馬拉特邊說邊摟住站在身旁的埃利婭的腰,像擺弄布娃娃似的,時而撫摩她的後背,時而拍拍她的腹部。

  「咱們這位姑娘過去不穿莊重雅致的套裝,是因為咱們那小圓屁股穿不進窄裙子,那酥胸裹在西裝上衣裡,也顯不出魅力來。埃利婭,是這樣吧?所以咱們的美人兒喜歡寬鬆、性感、容易觸摸到肉體的衣服。行了,小姑娘,別害臊,姑娘家喜歡性感,沒有什麼不好。像你這樣的年紀,這很正常,不要不好意思。我希望你的朋友會滿足你的需要吧?」

  馬拉特已經第二次故意稱圖爾賓為「朋友」,而不是「未婚夫」了。這也是他來這裡施展陰謀中的一個環節。他要讓埃利婭知道,他不把圖爾賓當作真正的情敵,不嫉妒他,不感到圖爾賓對他構成威脅。這樣一來,埃利婭就很容易回到他的身邊來,因為他馬拉特不把她和圖爾賓的關係看作是不忠,他馬拉特和埃利婭的關係僅僅是中斷了一段時間,甚至還說不上是中斷,只是暫停,往後又會像以前一樣卿卿我我。她不該有負罪感,她還太年輕,不懂事,處理不好這種事。

  「馬拉特,別再說了。」埃利婭忍氣吞聲地央求說,盡力想抽開被他緊握著的手。

  「為什麼?」馬拉特驚訝地問,一副真誠的樣子,把她摟得更緊,「傻姑娘,我可是關心你呀。對了,順便再說一句,」他又把頭轉向圖爾賓,「別忘了,埃利婭喜歡住五星級賓館。她愛乾淨,每天不僅要換床單、毛巾,還要換浴衣,而且您得記住,毛巾和浴衣要色調協調。還有,選賓館時,不要住膳宿全包的,只要管早餐和午餐的,一定要瑞典風味的。絕不要訂歐式早餐,早晨她胃口特好。當然啦,晚上你可得好好侍候了。哦,我希望您會盡力的吧?」

  圖爾賓一聽這話,氣得滿臉通紅。馬拉特得意地笑了笑,令人作嘔地向他睞了睞眼。

  「早餐嗎,」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說,「她愛吃很多水果,而且一定要有一道熱的,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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