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不要阻撓劊子手 | 上頁 下頁
五九


  「要打電話!」當站台已到盡頭,娜斯佳再也無法同火車並肩齊跑時,她就大聲叫喊道,「一定要打電話!事關重大!」

  「我會打電話的……」從遠離而去的車廂裡傳來了女乘務員的聲音。

  娜斯佳費勁地平定呼吸,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心猛烈跳動,仿佛到了嗓子眼裡,口乾舌燥,雙腿不由得彎曲起來。她漫步在站台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仿佛事情出現了轉機。

  人們對瑣碎小事通常都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人們常說,瑣碎之事會使人喪失進取精神,使人變得碌碌無為、斤斤計較,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而,娜斯佳卻認為,瑣碎之事有一個絕妙的特點:它能幫助人們輕輕鬆松地度過緊張的期待,如果沒有太多的瑣碎事可幹,或者說事情不很瑣碎的話,那麼她大概會因為企盼來自彼得堡的消息而緊張得死去。

  「斯塔索夫,」娜斯佳提醒斯塔索夫說,「你不給我打電話我就不下班。必要的話就是到深夜我也等著。」

  「你就不能在家等著?」斯塔索夫挖苦她說。

  「不能在家等。在辦公室等要輕鬆些,各種案件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

  案件的確很多,因為每個偵查員同時會接手好幾樁謀殺案,而每樁謀殺案中都有娜斯佳自己應當完成的一份工作。她把無名男屍的一張翻拍照片給了米沙·多岑科,好讓他拿著照片給石油商聚會的參加者們看。在這件事情上,娜斯佳同樣耐心地等待著結果,萬一某個人能回憶出點什麼呢。恪盡職守條理分明的米沙·多岑科每兩個小時給娜斯佳打一次電話,但多岑科每次彙報的情況都無法令人寬慰,在被詢問的人中沒有一個人見過這位身份不明的男子,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經被詢問過了。

  斯塔索夫直到晚上11點才來電話。

  「娜斯佳,快說說你有什麼秘訣,」斯塔索夫樂呵呵地沖著話筒喊道,「光憑這些不起眼的特徵你是怎麼準確無誤地找到死者的?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這要感謝兇手,而不是感謝我。怎麼啦?斯塔索夫,難道事情成了嗚?」

  「正是,你的事情,娜斯佳,總是一切順利,姆希塔羅夫的妻子一眼就認出了他,絲毫沒有猶豫。她在八張給她辨認的照片中一下子就挑出了這一張。我的塔季揚娜向你問好,並祝賀你。韋肖爾科夫中尉告訴塔季揚娜,說你是一名優秀的女運動員。他透過窗戶看到你怎樣和火車爭先恐後地賽跑。你給可憐的中尉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塔季揚娜聽他興奮地說完之後說,你真是個了不起的民警,一個女強人。」

  「你向她解釋一下,我平時因為氣短連三米都跑不到。我追著火車跑僅僅是因為害怕,好不容易冒出來一位證人,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呢,所以我就烏龜似的小跑了一段。你的美人兒未免有點過獎了,她是偵查員,當然不需要和火車賽跑,說實在的,我也不需要。我幹偵查工作已經十年了,可晚上跑步還是頭一回,在這之前我一直是坐著幹活的。」

  「好吧,我知道,你是個有耐心的人,坐得住,不好動。我有一種感覺,今天又要送你回家了。現在是11點半,對於獨自回家的婦女來說,這太晚了。我覺得很抱歉,你因為等我的電話而不回家。請原諒,娜斯佳,我真的無法提前給你打電話。」

  「沒關係。」娜斯佳寬慰地說,「你送我回家我就原諒你。」

  又過了好幾天,女乘務員薇拉才出現。在她到來之前的這幾天裡,事情毫無進展。馬利科夫的競選班子,當然,這個班子現在已不復存在,裡面的任何人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不幸。那名在克雷拉特被殺的無名男子的身份仍然沒有查明。

  薇拉要到彼得羅夫卡來找娜斯佳,儘管娜斯佳根本不要求她這樣做。娜斯佳本來打算在一個很隨便的地方同女乘務員薇拉見面,哪怕這個地方非常遙遠都行,只要能從薇拉那兒詳細詢問出所有情況並全部記錄下來就成。可是蔽拉卻結結巴巴,顛來倒去地解釋說,她非常想親臨神話般的莫斯科刑事偵查局。娜斯佳沒有反對,這對娜斯佳來說反倒更好。娜斯佳已經跟夥計們都說好了,等她和薇拉的談話一結束,她們就去試畫一張無名男子的同夥人的肖像,按女乘務員薇拉自己的說法,也就是那位矮小的亞美尼亞人的肖像。

  「順便問一下,好薇拉,您為什麼這麼確信他就是亞美尼亞人而不是格魯吉亞人,也不是阿塞拜疆人呢?」

  「您說什麼呀,」蔽拉感到很奇怪,「這些人長得可不一樣,怎麼可能弄混呢?」

  娜斯佳從保密櫃裡拿出了一疊照片,從中選出了十五張高加索一帶的人的照片,然後讓薇拉試著確定照片上每個人的民族。薇拉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任務,十五張照片中她只判錯了一張,她把一個亞美尼亞人錯判成了阿塞拜疆人,但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這張照片上的人雖是亞美尼亞人,但他的祖母卻是阿塞拜疆人,孫子長得酷像祖母。

  「您從哪兒學來的這套本領?」娜斯佳讚歎不已地問。

  「沒從哪兒,」蔽拉令人心悅誠服地笑了笑說,「自然而然就會了。乘務員們分辨起這些來是很有眼力的。」

  娜斯佳看了看表,4點半。她和薇拉已經談了整整兩個小時了。

  「我有個請求,」娜斯佳說,「我們現在去喝杯咖啡,我們倆今天還沒吃飯呢,喝完咖啡去試驗室畫那個亞美尼亞人的肖像。」

  薇拉馬上把手伸進了自己那個大大的提包,說:

  「我這兒有麵包,還有肉未罐頭,要不,我們一起吃。」薇拉不好意思地提議道。

  她倆每人要了兩大塊新鮮的黑麵包,還往上面抹了厚厚一層芬蘭罐頭肉未,然後就著茶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當她們吃完東西正準備去實驗室時,科羅特科夫剛巧闖了進來。

  「看!」科羅特科夫說著就把一張照片擺到了娜斯佳的桌上,「請欣賞吧。」

  照片上是一個死去的男人,他有一張典型的高加索人的臉型。

  「這人是誰?」娜斯佳莫名其妙地抬起眼睛望著尤拉·科羅特科夫問,「又沒證件?」

  「不,這個人倒是證件齊全。又是身份證,又是名片,又是筆記本。不過,你最好給你的客人看看。」

  「請看,薇拉。」娜斯佳把照片遞給了女乘務員。

  女乘務員一接過照片就立刻點著頭說:

  「就是他!那個亞美尼亞人。上帝,多麼可怕!他怎麼,也被殺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自己也不清楚,」科羅特科夫惱火地回答道,「唉,我說,太太們,你們自己倒是吃飽了,還有東西給我這個餓漢吃嗎?」

  「尤拉,別這樣!」娜斯佳帶著責備的口吻說。

  「噢,沒關係,沒關係,」薇拉開始張羅起來,她重新打開自己那個深不可測的大包,並從裡面取出了麵包和一個未開啟過的肉未罐頭,「吃吧,沒關係,我帶了許多這樣的罐頭。」

  「謝謝,薇拉·米哈伊洛夫娜,」說著,科羅特科夫給薇拉使了個眼色,「叫娜斯佳好好見識見識,這才是心地善良、大公無私的榜樣。我在娜斯佳那兒有時候連一小杯咖啡都要不來,她是個吝嗇鬼,沒治了,整個一個穿裙子的高老頭。」

  薇拉猜想科羅特科夫是在開玩笑,因此她開懷大笑起來,但笑得有些窘迫,還略帶頑皮。

  科羅特科夫伸手拉住環扣後,靈巧地打開了罐頭,接著又切下一塊麵包,然後用勺子直接從罐頭中舀肉未吃。

  「看把你餓成什麼樣了。」女乘務員薇拉一邊搖著頭,一邊向尤拉投去了同情和愛憐的目光,她的目光裡同時還充滿了母親般的溫柔。當成年的兒子完成繁重的工作回到家中,當他們狼吞虎嚥地咀嚼著母親精心準備的飯菜時,母親們通常都是以如此這般的目光來端詳自己兒子的。娜斯佳給科羅特科夫煮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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