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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我遇見了個熟人,」他平靜地回答民警的提問,「但是她不認我。」

  「我是不認識他!第一次見到他。讓我走!」

  「這不好,公民。」其中的一個民警還是那麼懶洋洋地說道,「為什麼要欺負女公民?如果她不想和您說話,為什麼要糾纏她?」

  「可是我確實認識她,我們很熟。你們可以查證,她叫伊琳娜。」

  「您叫什麼,女公民?」

  「伊琳娜。」她小聲嘟囔道。她已經明白了,她錯了,她不該寄希望于警察。她原以為,看見民警,固執的格爾曼會悄悄地溜走,但是他審時度勢,根據這一切判斷並且不打算放棄自己的立場,堅決要維護他自己與伊琳娜·諾維科娃進行私人交談的權利。而警察好像也會予以理解,她這一招完全沒用。

  「您認識這個人嗎?」

  「我已經說過,我這是第一次看見他。」

  「那他從哪兒知道您的名字?」

  「不知道。」

  「公民,為什麼糾纏婦女?你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走。這不合規章。」

  「你們要保護她!」格爾曼非常地生氣,「她是個娼婦,妓女!裝得像睜著無辜雙眼的小母牛,好像我不知道她是誰,在什麼地方上班似的。」

  「是嗎?」民警突然對此發生了興趣,「那麼她在哪兒上班?」

  「在『阿特拉斯』按摩房,你們可以去查證。」

  「我是議員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的妻子。」伊琳娜·諾維科娃絕望地說道,她明白,一切都完了。

  「您有證件嗎?」

  「沒有。」她不知所措,「我就住這附近,出來買東西。為什麼要帶證件?」

  「她撒謊。」格爾曼突然惡狠狠地說,「別人對我說妓女的靈魂也是肮髒的,但是我是個傻瓜,我還不相信。現在我看到了,他們沒有騙我。你把誰當成了個廢物,是三個盧布的皮擦子?你以為我忘了你是怎麼在我身上歡快地跳動,心滿意足地在那兒一聲聲地不斷地尖叫?你這賤母狗!」

  「公民,」民警已經有些嚴肅地說,「你不該這樣罵人,要不都要讓你張羅個女流氓出來了,快向這位女士道歉並到分局走一趟。」

  「為什麼?」

  「什麼叫為什麼?你抓她手了?抓了。糾纏她了?糾纏了。還在公共場所當著警察局工作人員的面這麼粗暴地罵人。走,我們要對這事做個筆錄,對你進行罰款,一切按規定辦。」

  「去你的吧!」

  格爾曼想溜,但是民警早有防備,緊緊地抓住了他的短上衣。

  「這就已經是完全行不通了,」他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你這已經是違抗警察局工作人員。我將裁定這事的——我會讓你高興的。」

  格爾曼想掙脫,猛地一抖,給那民警腳下一絆,民警「咚」地一聲摔倒在被踩實的雪地上。這時,另一名民警沖向格爾曼並把他的手扭向背後。

  「好啦,夠了,」他平靜地說,「討論就此結束,現在將要開始審理。而您,女公民,請上車。」

  「可是為什麼呢?」伊琳娜·諾維科娃怯生生地提出異議,「我有什麼錯?」

  「您沒有錯,」他寬客大度地回答,「您將作為他罵人和違抗警察的證人,另外,順便查證一下您的身份。也有可能,他是對的,您是他的熟人,他想要澄清與您的私人關係,而不是耍流氓。」

  伊琳娜·諾維科娃默默地坐進車子,心裡詛咒自己的舉動太冒失了,正是這個冒失的舉動將會轉變成不知是什麼麻煩的危險。格爾曼與其中的一名民警一起坐在車子的後座,伊琳娜·諾維科娃坐在前面,一路上她覺得有一道非常憎恨的目光燒灼著她的後腦勺。

  在警察分局一切又都變了樣。上尉臉形枯瘦,一雙眼睛病怏怏的,他從看見伊琳娜·諾維科娃的第一眼就憎惡她。要麼他現在對女人壓根兒就不感興趣,要麼就是他的惡感只波及到穿著華貴皮大衣的女人。而他的好感從第一刻起就已經給了格爾曼,不知為何在他身上上尉認為自己的內心有與他相通的地方。

  「這不好,」他說,用掩飾不住的蔑視的眼光看看伊琳娜·諾維科娃,「您為什麼要使自己熟人難堪?如果您和他有什麼糾紛,也應該私下裡化解它,而不該讓這麼多人的眼睛看見,更不該為此把警察招來。人和人之間發生的事還少嗎?也許是您自己什麼地方錯了,而您卻不敢承認,或者是不想去搞清楚,想都不想立馬就搞到警察局來。這不光彩。」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私人關係,」伊琳娜·諾維科娃已經重複了有二十次了,「我不認識這個人,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他先是在超級市場,然後是在大街上糾纏我,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

  「那麼,他從哪兒知道的您的名字?」

  「不知道,他認錯人了,把我當成了另外的某個人。也許那個女人與我同名,也叫伊琳娜。這只是巧合。」

  在第一次的盛怒和害怕過後,一種奇怪的麻木不仁和冷漠的感覺控制著伊琳娜·諾維科娃。她機械地重複著重複了多遍的一樣的話,只是一個勁地想著是否來得及趕在謝廖紮回家之前準備好飯菜。

  「那現在我們來查證一下,他有沒有認錯人。」上尉威脅道,「現在就可以得出結果,您不是什麼議員的妻子。您想用自己的丈夫來嚇唬我們大家?對我們來說,是議員、是窮鬼都是一回事。」

  他把格爾曼請進了辦公室,並且給他遞眼色表示對他的鼓勵。

  「您說,這個女公民是幹什麼的?」

  「她在『阿特拉斯』按摩房工作。」

  「這個按摩房在哪兒?」

  「在普列斯納。我不記得是在什麼巷了。離『俄林波斯』商店不遠。」

  上尉伸手拿過一本什麼指南,翻了翻,滿意地哼了一聲。

  「這就能找到,別著急。」

  他拿起話筒,撥了個電話號碼。伊琳娜·諾維科娃毫無表情地等著這一切最終結束。不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她對自己說,不可能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只是需要忍耐,很快就會過去。這一切很快就將結束,而她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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