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別人的假面 | 上頁 下頁
七四


  「你是說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的車當然是不會壞的了,他的車是念過咒的。」丈夫尖刻地諷刺道。

  「如果他的車壞了,那首先他會修好它,因為他是個男人,他知道怎麼做;第二,我總是可以坐電氣列車回莫斯科的,而如果我開你的車去,我不能把它扔了,而只能像傻子一樣呆在那兒。」

  「就是說,你會把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扔下不管?」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是成年人,獨立的男子漢,而車子是微不足道、傻裡傻氣的,不能把它單獨扔下,要不一定會被愉走的。」

  「你得了吧,娜斯佳,」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大笑起來,「你不要再分辯了,什麼都難不倒你,什麼都能在你這兒找到答案。」

  「如果是,」她若有所思地回答,「如果我對什麼都能找到答案,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偵探了。」

  一大早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把女兒莉麗婭送到學校就上了謝爾科夫公路,這路通向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的住處。在她家大門口站著等他的不是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而是她的丈夫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他宣稱,他們不吃完熱乎乎的早餐,想去哪兒他都不放行。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沒有表示異議,他對阿列克賽·齊斯加科夫很滿意,更何況這時候喝一杯咖啡絕不是多餘的。

  十一點鐘他們來到了契訶夫,很快找到了兒童醫院。但是讓他們失望的是,他們查明,二十年前的病歷在這家醫院裡只有一個人能在檔案室裡找到,而這個人要一個小時之後才會來上班。

  「她已經退休,」在掛號處有人向他們解釋,「她不全天上班,只拿一半工資。今天她的上班時間正好是從一點到五點。」

  「那你們這兒的婦產醫院在哪兒?」

  「過三個街區。」

  他們於是前往婦產醫院。爬上二樓,他們走進主治醫生辦公室。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坐下,伸直自己長長的雙腿,想趁著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與醫療主任交涉的時候看看報紙。遺憾的是,他把報紙忘在車上了,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於是開始習慣性地用雙眼在牆壁上搜尋,他要尋找一點能鉤住他雙眼的東西——牆報、宣傳標語或者工會的公告等等。在走廊遠處的一角他發現了一個帶照片的陳列台,他走近了一些。在巨大的「我們的老戰士」的題詞下擺放的是醫生、護士、女護理員、管理人員的肖像照片。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用眼睛掃過那些他並不熟悉的面孔,長出了一口氣。突然,他發現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臉躍出相片,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 14

  直到他們重新坐進車子,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才發現,不知為何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變得憂心忡忡。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發生了什麼事?」她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又一次巧合。不知為何這些巧合總是破壞我的生活常態。我的思維特點就是這樣。」

  「你又有什麼跟什麼巧合了?」

  「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案件的一個證人曾在這家婦產醫院工作過。」

  「停車!」娜斯佳要求。

  「為什麼?」

  「刹住車,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

  他順從地把車停在路邊,熄滅了發動機。

  「證人叫什麼?」

  「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

  娜斯佳開始快速地翻閱著病歷卡。

  「你在那兒找什麼?」

  「我感興趣的是,萬一是你的那個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給我的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接的生呢?」

  「如果是他接生的,那又怎麼樣?」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意思。我和你不同的是,我喜歡巧合。它們點綴著我們灰暗、單調的生活。」她翻動著病歷,低聲含糊地說,「對啦,這就是醫生的分娩過程記錄。但是簽名卻認不出來,稍稍出頭的花字尾。掉頭,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我們回去。」

  「為什麼?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這是誰的簽名。」

  「哪怕就是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那又怎麼樣?」

  她合上病歷卡,轉向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弗拉季克,你是矇騙我還是你自己?你先說的,你不喜歡巧合。」

  「我不喜歡的東西還少嗎,」斯塔索夫·沸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小聲嘟囔著,「我的腦子裡老是想著各種各樣的蠢事,但是我每次又都不會去注意的。」

  「斯塔索夫·弗拉季斯拉夫·尼古拉耶維奇,你有著二十年的職業生涯。如果你對什麼東西不喜歡,你應該去調查並且化解它。你的嗅覺靈敏,比你的腦袋瓜子轉得快,這是這個職業的通病。」

  「你怎麼就沒這種病?」

  「暫時還沒有,我還年輕,我接觸這個職業還剛剛開始,就如同剛剛走入森林。因此,我幾乎完全沒有職業的嗅覺,我更多的是靠邏輯分析。你別再給我磨牙了,掉轉車頭,回婦產醫院。」

  這一次他們一起走進主治醫生辦公室。

  「又想要什麼?」他不滿地抬起頭,從鋪開在他面前桌子上的公文堆裡鑽了出來。

  「還有一個小問題,」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溫柔地笑著,遞給他已翻到了有花字尾簽名的那一頁的病歷卡,「請看一下,這是誰的簽名?」

  主治醫生對著花字尾簽名看了幾秒鐘。

  「像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簽名,可是他已不在我們這兒工作,他已經退休了。」

  「『像』是什麼意思?」她並不甘心,「你們這兒還有沒有什麼他簽字的文件?」

  「我這就去找。」

  他歎著氣起身向保險櫃走去。

  「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作為一名工作多年、經驗豐富的醫生,最近幾年他幫我編制各種工作報告和證明文書。現在就可以找到點什麼的,我通常很長時間也不會銷毀文件的。就它,找到了。」

  他遞給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幾頁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字跡纖細而潦草。當然,從加林娜·伊萬諾夫娜·帕拉斯克維奇生下兒子已經過去了二十八年,字跡有些變化,但是變化不大。這上面的簽名的筆觸就不是那麼奔放了,儘管也添加了多餘的花字尾。

  「請念一下,病歷上寫的是什麼,」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請求道,「也許您根據這段文字會知道,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有沒有記錄這個內容。」

  醫生全神貫注地辨認著那些潦草難辨的字,最後他哼出了聲。

  「這,毫無疑問,」他自信地說,「他給產婦做了剖腹產手術,這些都寫著呢。」

  「請說得更明確一些。」

  「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是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手很巧。他在這兒工作的三十年,剖腹產手術只有他一個人做。當然,是除了他休假或者生病的那些情況外,但這種情況並不多見。這個時候,我們要麼請來別的醫院的專家,要麼把產婦送往別的婦產醫院。但是,我再重複一遍,這是特殊情況,而且很少。看到了吧,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正是所謂的天生的醫生。對他來說,在他的生活中沒有比助產接生更重要的了,他以此為呼吸,以此為生活,他把這看成是自己的使命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他休假通常就是在離這兒二十公里的自己的別墅裡,並且如果需要做剖腹產手術,總是可以找到他。他甚至堅持,在這種情況下一定要叫他。但是他畢竟是要出遠門或者得了某種傳染病,如果這個時候發生了這樣的情況,當然,我們只得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進行手術。我能否知道,是什麼引起了你們對弗拉基米爾·彼得羅維奇·普裡加林的興趣?」

  「當然,」娜斯佳·卡敏斯卡婭·阿娜斯塔霞點點頭,「我們正在搜集進行司法精神病學鑒定的材料,而如果接生的醫生能記起產婦分娩時是否有某種併發症,那就太好了。」

  「可是,不行啊!」主治醫生用驚異的目光盯著病歷卡的扉頁,「天知道這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他還能記得那麼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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