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麗尼娜 > 別人的假面 | 上頁 下頁
一八


  為了從鏡子中看一看自己的後背和臀部她轉了個身,感到高興的是從細細的腰肢到胖得發圓的大腿,優美的曲線仍楚楚動人,顯得很漂亮,她突然對自己本身和自己邂逅相遇的性夥伴而感到憎惡。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快速鑽進浴室,拉上顏色鮮豔的窗簾,站到了蓮蓬頭下。葉尼亞在那裡,在禁區,在受凍,在住著一百個人的集體簡易宿舍裡。他被迫吃氣味難聞、不能吃的一種稀菜湯(常放入士豆和米粉等),他在自己周圍看到的是一些目光呆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無所謂的人,他晝夜24小時地生活在殺人犯、土匪、強暴者和其他蠢貨之中,這些人頭腦中什麼都沒有,一泡糞。葉尼亞是個堅強不屈且有主見的人。他手指一動,大筆一揮便可殘酷無情地收拾那些傷害他的人,同時慷慨解囊,毫不猶豫地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現在他本人需要幫助了,而她,作為他的妻子這個時候卻在另外一個城市的旅館裡,在來自異國他鄉的別人丈夫的懷抱裡炫示自己……

  熱水順著她的臉向下流,與含鹽的淚水交織在一起。這些年來納塔利婭·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對待葉夫根尼·米哈伊洛維奇·多休科夫所持的戰戰兢兢的喜悅態度第一次被充滿整個身心的憐憫和同情心取而代之了。如果還在兩天前問她,她愛不愛丈夫的話,那麼她就不得不說謊了,今天這個謊言就不是那樣絕對了。

  使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真正擔心的是預定星期三採取的措施,其內容包括,在選舉國家杜馬前幾天裡政黨領袖們和配偶應邀參加本屆杜馬讓出自己權力前以「告別宴會」形式舉行的招待會。在這個官方假面具背後隱藏著的完全是另一種東西。眾多的新聞記者應該看一看政治家及其旁邊的夫人,進行「非禮節性」交談,觀察誰吃什麼,喝了多少,誰穿著打扮怎樣,舉止如何。簡而言之,就是選舉前的記者相親。今天是星期三。剩下星期四和星期五用於在所有報紙上刊登關於對每個出席招待會的政治家充滿惡意、挖苦和尖酸刻薄的評論。星期六禁止進行選舉前的宣傳,而星期日——選舉。因此,如果今天搞砸了的話,就無時間挽回了。

  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從早晨就有事出去了,把伊琳娜一個人單獨留下來等候應該給她送晚上出門穿的裙子的女裁縫。昨天晚上的衝突給他留下了不快的沉重感覺,但是昨天晚上回到家後他發現,伊琳娜仿佛也不生氣了,她至少一點也不像生氣的樣子了。早晨他們已從爭吵不休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昨天回到家後,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大吃一驚,住宅裡飄出和好的面味和香子蘭果味,預感到還有點難以辨認的很熟悉東西的味道,他不知道這個東西叫什麼名字,但它與他的童年緊密地聯繫著。

  「謝廖紮!」從廚房裡傳來了伊琳娜的聲音,「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及時啊,我剛好一切準備就緒。」

  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進了廚房並看見了用乾淨的花毛巾蓋上的淺盤子,盤子裡裝滿了大餡餅和白麵包。

  「我的天啊!」他感到很驚訝,「伊琳娜,這是什麼?你烤的?」

  「你要知道,我決定試一試。」她充滿喜悅地笑了笑,「我從來沒有自己動手烤過,只是在童年時看過奶奶做過。呶,就這樣,我打開了烹飪書,購買了原料,便開始照書本上寫的準確無誤地操作。謝廖紮,看來烹飪書的確是非常好的讀物。除需要獨立操作外無須自己創造,因為這些書都是聰明而有經驗的人編寫的。只要照著書上按部就班地做,那麼一切都會成功的。你趕快脫衣服,我們馬上吃晚飯。」

  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進了臥室,脫下衣服並穿上勞動布牛仔褲和套頭的羊毛衫。經過客廳時他發現,沒有擺桌開晚飯。奇怪,她怎麼啦,打算讓他在廚房裡吃飯嗎?

  換好衣服洗完手後,他又順便到廚房看了看,不滿意地看到伊琳娜的確正在往廚房桌子上擺餐具、麵包和調味香料。

  「我們要在這裡吃晚飯嗎?」他非常克制地問道。

  「那在哪兒?」

  「平常我們……我……」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難為情了,「一直喜歡在客廳裡放桌子吃飯。」

  「為什麼?」伊琳娜很納悶地問道。

  「噢,我不知道。」他很惱火地說,「好啦,事情到此為止,讓我幫你把餐具送到客廳裡去。」

  「好吧。」她聳了聳肩。

  他們一句話也沒說,便很快擺好了桌子。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自己從櫃子裡取出餐桌桌布,從鑲有玻璃部分的家具裡取出了很漂亮的高腳杯。

  「那水呢?」看到伊琳娜已打算在桌旁就坐時,他鬱鬱不樂、愁眉不展地問道。

  「水?」她不明白,「什麼水呀?」

  「礦泉水或者隨便什麼汁,怎麼,我們沒有了嗎?」

  「有,我馬上去拿。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

  「你要記住,」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冷冰冰地說,「水或者汁一定要在餐桌上,不用問有人想不想喝。這就如同麵包或者飯桌上的鹽瓶一樣,必不可少,任何時候都應該放在桌子上。勞駕你把電視打開。」

  伊琳娜端來了水,打開電視便坐在了桌旁。晚飯是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度過的。伊琳娜凝視著盤子,而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看新聞節目。當輪到喝茶吃大餡餅時,他贊成地點了點頭:

  「很香,你是好樣的。」

  接下來關於烹調練習方面的事兒一字未提。

  晚飯之後,伊琳娜出去洗碗碟了,而當她回到客廳裡時,另一個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喜歡看的節目正在進行。她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仔細地看了看書架上的書,然後悄悄地站起來回小房間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沒有看見她。

  早晨她起得比他早,準備好了早飯。謝爾蓋·尼古拉維奇滿意地發現,今天她同昨天一樣做了髮型並穿上了長裙子,但只是沒有他的提醒和評論。因為昨天晚上他感到了一種奇怪的尷尬並試圖在吃早飯時緩和一下這種氣氛。

  「你和女裁縫是怎麼定的?」他問道。

  「她大約11點送裙子來,為防萬一留出富餘時間來,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改做的話。」

  「你向她定做什麼了?」

  「你要知道,我很難馬上決定下來我需要什麼,因此昨天我只定了今天晚上穿的裙子和在家穿的一套衣服。她最近幾天怎麼也得再來一趟,屆時我向她定做其餘的所有衣服。」

  「我相信,你今天晚上穿的不會是十分挑釁性的衣服吧?」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探問了一句便立刻突然閉口不言了。

  然而已經晚了,伊琳娜一聽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暗指。

  「你想說,妓女一定要有粗俗趣味?」她委婉地說道,於是謝爾蓋·尼古拉維奇·別列津感到奇怪的是,她好像一點也沒有生氣。

  「對不起,伊琳娜,我根本不想侮辱你。」他表示悔過地說,「請原諒我,我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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