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姬·史菊華 > 上鎖的房間 | 上頁 下頁


  從他們找到的證明文件上可以知道,死者是六十二歲的卡爾·愛德溫·斯維瓦,他是一個倉庫管理員,提前六年退休,全靠養老金過日子。

  在名叫加斯塔森的刑事警官檢查過之後,屍體就移到國立法醫研究院做例行的解剖。

  初步判斷,這是個自殺的案件,不是因為饑餓、疾病或其他自然原因死亡。

  馬丁·貝克在他的夾克口袋裡摸索著那個不存在的佛羅里達牌香煙。

  報紙上沒有任何有關斯維瓦的消息,這種故事實在太平凡了。斯德哥爾摩市的自殺率相當高,以往每個人都小心地避免談論這檔子事,一旦它被拿到了檯面上,他們也會試著用各種掩飾方式和不真實的統計數字來帶過,最常見的解釋,也是最簡單的就是:其他國家的統計數字都是騙人的。然而這些年來,就連政府的官員也敢高聲或當眾談論這件事了。也許是因為到了最後,人們相信自己眼睛所見的比相信政客所做的解釋要來得多了。而就算最後終於證明不是真的如此,也只會使這事變得更難堪。這個事件代表了這個所謂的福利國家其實到處都是病、老、貧、孤的人,他們吃的充其量不過是狗食,不管去世或病死在他們的狗窩裡都沒有人管。噢,這不關一般大眾的事,更不是警察的事。

  但是這還沒完,提早退休的卡爾·愛德溫·斯維瓦的故事還有續集。

  § 6

  馬丁·貝克從事這一行已經很久了,久到足以曉得像這樣一篇令人費解的報告,百分之九十九是因為有人過於粗心、犯了錯、筆誤、忽略了事情的關鍵,或那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

  在保斯街那棟房子裡死掉一個男子這件事,後續發展尚待觀察,至少可以這樣說。首先,一切跡象都很平常,星期日傍晚屍體被移走並存到停屍間去了;隔天房子還經過消毒,這是必須的,而克力斯辰森和卡斯穆則陳上他們的報告。

  驗屍被安排在星期二,相關的警察部門隔天就收到了結果。解剖報告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早在這個問題人物被發現時就已經判定他要不是自行了結,就是因為自然的原因死亡的。除此之外,如果這個問題人物沒有其他非常顯赫的社會地位——例如他只是一個提早退休的倉庫管理員——那麼這整件事就失去繼續調查的意義了。

  解剖報告上署名的人是個馬丁·貝克從未聽說過的人,他猜想應該是個臨時雇員。裡面有許多科學術語非常難以理解,這也許是為什麼它會被冰凍起來的原因。就他所瞭解,這些文件直到一個星期之後才到埃那·隆的手上;也是到了那裡它才得到了應有的重視。

  馬丁·貝克拉近電話,打了許久以來第一個跟工作有關的電話。他拿起話筒,右手撥著號碼,同時坐下。他忘記了國立法醫研究院的電話號碼,所以先找了一下。

  驗屍員似乎感到很驚訝。

  「當然,」她說,「我當然記得,報告是兩個星期以前送出去的。」

  「我知道。」

  「有什麼地方不清楚嗎?」

  他想這可能有些傷害到她了。

  「只有一些事我不太瞭解。根據你的報告,這個問題人物是自殺的。」

  「是啊。」

  「方式呢?」

  「我的表達能力真的那麼差嗎?」

  「哦,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你到底不瞭解什麼?」

  「只有一點點,老實說;而這,當然,是由於我自己的無知。」

  「你是指裡面的用詞?」

  「這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缺乏醫學知識,」她略感安慰,「總是會遇到這類麻煩。」

  她的聲音很輕,而且很清楚。當然還很年輕。

  有好一陣子馬丁·貝克沉默地坐著。此刻他應該要說:「我親愛的小姐,這份報告不是給病理學家看的,它是要給另外一些人看的。既然是市警局請你做的,你就應該用一般警官可以看得懂的文字來寫。」

  但是他沒有。為什麼呢?

  他的思緒被驗屍員打斷,那個驗屍員說:「喂,你還在嗎?」

  「是的,我還在。」

  「你還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問嗎?」

  「是的。首先我想要知道,你是根據什麼判斷這是自殺。」

  當她回答的時候聲音變小了些,且略帶驚訝:「我親愛的先生,我們是從警察那兒接收這具屍體的。在進行解剖之前,我與那個我想應該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在電話裡接觸過。他說這是例行工作,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

  「那個人是不是自殺的。」

  馬丁·貝克快受不了了,他用手揉了揉胸口。子彈穿過去的地方有時還是會痛。醫生說這是心理或心情引起的,只要他的潛意識能忘掉過去,自然就會痊癒。而此刻,就是現在,這深深刺激了他,這是他潛意識裡幾乎毫不在乎的事呀!

  那個警官這樣做犯了基本的錯誤。一般來說,解剖之前警方不應給任何的暗示。讓法庭專家知道警方所猜測的死因算是玩忽職守的,尤其在病理學家是這麼年輕且沒有經驗的情形下。

  「你知道那個警官的名字嗎?」

  「是亞道·加斯塔森警官,我印象中,他是負責的人。他似乎很有經驗,也知道自己面對什麼。」

  馬丁·貝克沒聽說過亞道·加斯塔森警官,也不知道他是誰。他說:「所以那個警官給了你一些指示?」

  「也可以這麼說,是的!無論如何,那個警官很清楚地表示他懷疑這是自殺的案子。」

  「我知道了。」

  「自殺的意思,你應該知道,就是有人殺了他自己。」

  貝克沒有回答她,他反而問:「驗屍過程很困難嗎?」

  「還好啦,除了外觀的一些改變,這多少為我們的工作帶來一些麻煩。」

  他懷疑她到底驗過多少屍體?但是他壓住這些話。

  「你花了很多時間嗎?」

  「一點也不。既然只要知道是自殺還是急性疾病,我直接就打開他的胸腔了。」

  「為什麼?」

  「死者是個中年男人。」

  「你為什麼假定他是突然死亡的?」

  「那個警官讓我覺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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