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姬·史菊華 > 羅絲安娜 | 上頁 下頁
三六


  他幾乎確定是他沒錯。他在警局裡看過這人的照片多次;這人的容貌已深刻烙印在他的腦海。他在急切之中差點忘了拿那份文件,因為拿到時那人已站起來到櫃檯結帳,他沒把帽子戴上,沒穿外套,並開始移向門邊。倫柏格確認了他和描述中所說的人有相同的高度、身材和發色。

  穿過玻璃門他看到這男人轉向右邊,他對女侍彈了彈帽子,就趕忙跟了出去。這人向前走了三十尺,進入一間車庫裡,倫柏格趕到時剛好看到門關上。門上漆著:「賈安·艾裡克森搬家公司辦公室」,門的上半鑲著玻璃窗。倫柏格慢慢地走近玻璃窗,想在經過時透過窗子瞄一下裡面,但他只看到另一扇玻璃窗。此外還停了兩輛車門漆著「賈安·艾裡克森搬家公司」的卡車。他繞回來再走一次,這次他走得更慢,頸子伸得更長,也看得更仔細。玻璃窗內有兩三條有門的通道,通道盡頭是一條走廊。最靠近外面的那扇門上有片玻璃,上面寫著「出納」兩字,旁邊的門上寫著「佛基·班特森先生辦公室」。

  那男人站在櫃檯後面講電話,他把臉轉向窗戶而背向倫柏格,身上的夾克也換成了黑色的薄西裝,還把一隻手插在口袋裡。老遠又從走廊來了個人,穿戴著風衣和皮帽,手上夾著些報紙,開門望瞭望外門。倫柏格正在門外冷靜地打量著他。

  他做了生平第一次的跟蹤。

  「這下可好。」柯柏說,「我們開張了。」

  「他大概是在十二點吃午餐吧。」馬丁·貝克說,「要是很急,現在就去吧。倫柏格真夠機靈的,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可能的話下午打個電話回來,史丹斯敦可以換你下來。」

  「我想我可以撐一整天,他晚上再來換班吧!再見。」

  十一點四十五分,柯柏就定位了。那搬家公司的對街有家酒吧,他就窗坐著。他桌上擺著一杯咖啡和一個紅色小花瓶,瓶子裡有一枝垂頭喪氣的鬱金香,還有一枝常春藤和一個肮髒的塑膠聖誕老人。他慢慢地啜著咖啡,眼睛片刻不離街對面的一條車道。他猜街道左邊的五扇窗戶都是這搬家公司的,但是玻璃的下半部都塗了白漆,所以他看不到玻璃後面的任何動靜。

  終於有一輛這家公司的貨車開出車道了,柯柏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五十七分。兩分鐘後辦公室門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人,穿戴著暗灰色的大衣和黑色帽子走出來。柯柏把咖啡錢往桌上一放,拿了帽子站起來,目光緊盯著這個人穿過馬路,走過酒吧。當柯柏走上街道時,看見他轉上諾藍街。他沒跟幾步,就看見這人走進六十尺外的自助餐館了。

  櫃檯前有一整排人,這人也在其中。輪到拿餐盤時,他抓了一小瓶牛奶、一些麵包和奶油,還在窗口邊點了樣東西,付完錢後找了張空桌子,背向柯柏坐下來。

  當女侍在窗口邊喊著「鮭魚一條!」時他站起來去拿這盤菜。他慢慢地、專心地吃,只在喝牛奶時才抬起頭來。柯柏叫了杯咖啡,挑了一個位子好看清楚這人的長相。過了好一會兒,他更加確定這人就是照片上那個人。

  他飯後既不喝咖啡也不抽煙,將嘴巴擦乾淨後,就拿起帽子和大衣離開了。柯柏跟蹤他走下漢姆街,又跟著穿越國王花園。他走得很急,柯柏一直保持六十尺的距離。到了莫林噴水池時他向右轉,繞過半是汙雪半是水的噴池,然後繼續走向西區。柯柏跟著他經過「維多利亞和白蘭琪」咖啡店,走向漢姆街到史瑪藍街。之後他又穿過街道,在車道的門後面消失了。

  「好。」柯柏想,「這可真有趣。」

  他看看表,午餐和這場散步一共用了四十五分鐘。

  整個下午平靜無波。貨車都空車回來,人們在門口進進出出的,一輛箱型車開出去又開回來,兩輛卡車又再開出去,而其中一輛回來時,差一點撞上正要出門的箱型車。

  四點五十五分,其中一位卡車司機走出車道,身邊有一位頂著一頭濃密灰發的女人。五點整,另一位司機也走了出來。第三位司機還沒把車開回來,就有三個人又走了出來,他們走進酒吧,粗聲地點了啤酒;等酒來了,倒也安安靜靜地喝起來。

  五點五分,那個高瘦個兒走出來了。他站在門口,從口袋掏出鑰匙環,把門鎖上;然後把鑰匙環放回口袋,確認門鎖好了,才走向街上。

  柯柏穿外套時,聽到喝啤酒的一個人說:「佛基要回家囉!」

  另一個說:「光棍一個,沒事幹嘛回家呢!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你真該聽聽昨晚我回家後,我老婆怎麼囉嗦的,真夠受的!不過上完工先繞到酒吧喝些啤酒而已嘛!我敢擔保……」

  柯柏沒再聽下去。毫無疑問,那個逐漸走遠的高瘦個兒就叫佛基·班特森。柯柏到諾藍街才追上他。這人穿過人群走向漢姆街,又穿過馬路到「北客」飾品店對面的公車站。

  柯柏趕到之前,已經有四個人排在班特森後面了。他只好希望巴士不會太擠,能和班特森同一班車。班特森排隊時只顧看著前方,好像在注意「北客」飾品店裡櫥窗的聖誕裝飾。巴士來了,他大步跳上車,而柯柏剛好在車門關上前擠進去。

  他在聖艾裡克廣場下車。這時交通正忙,他花了幾分鐘,才穿過一堆紅綠燈走到廣場另一邊,然後走進洛司坦街上的一間超市。

  出來後他沿著洛司坦街走,走到柏克街口,很快地橫越街道,鑽進一扇門內。過了一會兒,柯柏跟到門前,望瞭望信箱上的名牌。這間房屋有兩個入口,一個在街道邊,另一個在花園裡。柯柏暗自竊喜,因為他看見這高個兒住在三樓靠街道的房間。

  他站在街對面的一個門口,向三樓上望。有四扇窗戶裝了華麗的薄紗窗簾,窗外還擺了許多盆栽。多虧了酒吧裡那個大嘴巴,柯柏至少知道班特森是單身的,因此這些窗戶裡顯然住的不是他。於是他集中注意力在另外兩扇窗戶。其中一扇開著,正當柯柏注視它時,另一扇的燈亮了,他猜這間可能是廚房。他可以看見天花板和牆壁的上半部,有幾次他可以看見有人在走動,但不能確定就是班特森。

  過二十分鐘,廚房熄燈而另一間的燈亮了。沒多久,班特森打開窗子,靠在窗邊。之後,窗子又關起來,這回連百葉窗也拉下來。百葉窗是黃色的,燈光穿透過來,可以看見班特森的剪影逐漸走進室內。窗戶應該沒有加上厚布窗簾,因為百葉窗兩邊都泄出一大束光線。

  柯柏趕緊離開以便打電話給史丹斯敦。

  「他到家了。如果我九點前沒再和你聯絡,你就來換班。」

  九點過八分,史丹斯敦到了。除了八點時廚房熄了燈之外,什麼事也沒發生,現在室內只剩微弱的暗藍色光線。

  史丹斯敦口袋裡斜插著一份晚報,他認為屋裡的男人可能正在看一部美國長片。

  「沒錯。」柯柏說,「我十幾年前看過這部片子。結局很棒,除了那女孩,每個人都死了。我現在要走了,說不定還看得到一些。六點以前打電話給我,我會來換班。」

  第二天是個晴朗寒冷的清晨。三樓房間裡的燈,昨晚十點半就關了,之後一直很平靜。早上七點一到,史丹斯敦就趕忙到聖艾裡克廣場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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