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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13

  第二份報告比第一份簡短,而且似乎在描述完全不同的人。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號,內布拉斯加州林肯市警察局,瑪麗·珍·彼德森的證詞。偵訊官:卡夫卡中尉警探。偵訊證人:倫尼警官。

  倫尼:這位是瑪麗·珍·彼德森,她現在單身,二十八歲,住在南街六十二號,在本地林肯市的社區圖書館上班。

  卡夫卡:請坐,彼德森小姐。

  彼德森:謝謝。到底有什麼事?

  卡:只是請教你一些問題而已。

  彼:有關羅絲安娜·麥格羅的嗎?

  卡:正是。

  彼: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我收到她的一張明信片,就是這樣。你們把我從工作中帶來警察局,只是要聽我再說一遍嗎?

  卡:你和麥格羅小姐是朋友嗎?

  彼:那當然。

  卡:麥格羅小姐搬出去獨居之前,是你的室友嗎?

  彼:是的,我們一起住了十四個月。她從丹佛來這裡,找不到別的地方住,所以我讓她住進來。

  卡:你們一同負擔房子的費用嗎?

  彼:自然是這樣。

  卡:你們什麼時候分開住的?

  彼:兩年多以前囉!大約是一九六二年的春天吧。

  卡:但是你們仍然保持聯絡?

  彼:我們每天在圖書館都會碰面。

  卡:你們晚上也會去找對方嗎?

  彼:偶爾才會。工作的時候我們已經見面得非常頻繁。

  卡:你會怎麼描述麥格羅小姐的個性?

  彼:De mortuis nihil nisi bene

  卡:傑克,這裡交給你,我一會兒回來。

  倫:卡夫卡中尉剛剛問你,你認為麥格羅小姐的個性如何?

  彼:我聽到了,也回答了。這是拉丁文,意思是:「人不可以說死者的壞話。」

  倫:我剛剛是這麼問你的:她的個性如何?

  彼:你大可去問別人。我可以走了嗎?

  倫:你試試看啊!

  彼:你是個白癡,有沒有人告訴過你?

  倫:如果我處在你現在的情況,我說話會小心多了。

  彼:那又怎樣?

  倫:因為我不喜歡聽那種話。

  彼:哈!

  倫:她的個性到底如何?

  彼:你最好去問別人,你這白癡!

  卡:很好,傑克,謝謝你,怎麼樣,彼德森小姐?

  彼:什麼怎麼樣?

  卡:為什麼你和麥格羅小姐會分開住?

  彼:我們住太擠了,而且我看不出這關你什麼事!

  卡: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彼:是啊!

  卡:我有一份一九六二年四月八日,來自第三區警方的報告。清晨兩點十分,南街六十二號的幾位住戶抱怨有尖叫聲、大聲的爭辯和持續的嘈雜聲從四樓房間傳出。當警員弗林和理查森十分鐘後趕到時,卻無法進入這間屋子,只好找管理員拿備用鑰匙來開門。你和麥格羅小姐當時同住這間屋子。麥小姐當時穿著浴袍,而你腳踏高跟鞋,穿著弗林警員說的「雞尾酒禮服」。麥小姐前額有一道刮傷在流血,房間裡亂七八糟。你們兩人都不願申訴,而這兩位警員要你們把一切復原……至少報告上是這麼寫,然後他們離開了。

  彼:你重提這些舊事有何用意?

  卡:第二天麥小姐就搬去一家旅館,一周後找到了自己的房子,同樣在南街,離六十二號不遠。

  彼:我再問你一次,你重提這些舊事幹什麼?好像我的不愉快還不夠多似的。

  卡:我只是試著提醒你回答我們的問題的必要,我也建議你要說實話。

  彼:好吧,是我把她踢出去的。有何不可呢?那本來就是我的房子。

  卡:為什麼你要踢她出去呢?

  彼:今天談這些有什麼用處嗎?三年前兩個女孩之間的爭吵,有誰在乎嗎?

  卡:現在任何有關羅絲安娜·麥格羅的事都很重要。正如你在報紙上看到的,她沒有很多事蹟可追索,所以一切資訊都非常重要。

  彼:你是說,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把這事告訴新聞記者?

  卡:這份報告本來就是一件公開的檔案。

  彼:那何以記者都不知道呢?

  卡:那大概是因為倫尼警官先一步拿到吧!只要他一送回文件中心,任何人都有權去翻閱。

  彼:如果他不送回去呢?

  卡:那自然又不同了。

  彼:那如果我作證,證詞是否仍可公開?

  卡:證詞不對外公開。

  彼:你保證嗎?

  卡:是的。

  彼:好吧,你想知道什麼?但要問快一點,我可不想歇斯底里地離開警局。

  卡:為什麼你逼麥格羅小姐搬離你的房子?

  彼:因為她讓我覺得丟臉。

  卡:怎麼說?

  彼:羅絲安娜是個垃圾,她就像只母狗一樣地渴望男人。我也當著她的面這樣告訴她。

  卡:她怎麼回答?

  彼:我親愛的中尉,羅絲安娜不回答這種簡單的敘述句的!她完全不理會這些話,她和平常一樣,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讀些哲學書籍;然後她會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我,一副茫然不解又淫蕩的樣子。

  卡:她是不是很神經質?

  彼:一點也不會。

  卡:是什麼造成你們的友誼突然破裂?

  彼:隨便你猜,但只怕你的想像力不夠。

  卡:一個男人?

  彼:一個她很想跟他睡覺的糊塗蟲,而我卻在離家三十裡的某處坐著等他。他誤會了我的話——他實在是很笨——以為要到我家載我。當他到我家時,我已經離開,羅絲安娜自然是在家囉!她永遠都在家,所以什麼事都發生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幸好那個糊塗蟲在我回來前就離開了,否則我現在已經關在蘇市的鐵欄杆裡了。

  卡:你怎麼發現出了什麼事?

  彼:是羅絲安娜,她總是講實話。我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她說:「呀,瑪麗·珍,我想這麼做。」除此之外,她還說:「還有,瑪麗·珍,這只證明了這傢伙不值得你愛。」

  卡:你現在還會說你和麥格羅小姐是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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