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姬·史菊華 > 羅絲安娜 | 上頁 下頁
一一


  馬丁·貝克在艾柏格耳邊打了個噴嚏作總結,還來不及道歉,對方已經掛電話了。

  儘管他還是頭痛兼耳鳴,但他覺得比過去幾周好多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像一個長跑選手在起跑槍響前一秒鐘的狀態。但還有兩件事困擾著他:兇手在槍響前已經犯規偷跑了,現在超前了他三個月,而他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追。

  雖然表面上沒有確定的藍圖,許多未知的事物也尚待思考,但他天生的警員頭腦,已計劃在接下來的兩天裡作例行的搜索;而他可以預知,這種行動一定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就好像沙漏中的沙一定會流過鬥孔一樣的確定。

  這三個月來,他其實只在意這件事:何時可以正式開始辦這件案子。這段時間他一直像在漆黑中,摸索著要爬出一片爛泥,現在他覺得他已觸著第一片堅實的土地了,正確的下一步應該不會太久了。

  他並不奢望能多快破案。如果文相格發現了這個林肯市來的女人曾在莫塔拉工作,或是她曾經去找過住在莫塔拉的朋友,甚至她曾經親自到過莫塔拉,那將比兇手直接走進來,把行兇證據放在他桌上更令他驚訝。

  另一方面,他耐心等著美國方面提供更進一步的資料,這次他不再覺得不耐煩。他猜想著卡夫卡曾持續傳來的各種訊息,以及艾柏格那個頑固、毫無根據的論點——他認為羅絲安娜是搭船抵達莫塔拉市的。如果說屍體是由汽車運到河邊丟棄的話,還比較有說服力呢!

  稍後他又想,那位副隊長警探卡夫卡不知道長什麼樣子?他服務的警局,是否和人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想知道林肯市現在是幾點鐘以及這女人住在哪一區;他還很好奇她的房子是否空著沒人住,家具是否都用白床單罩著,而空氣中滿是灰塵,帶著封閉、沉重的味道?

  他忽然警覺到,自己對於北美洲的地理常識相當貧乏,他固然不知道林肯市在哪兒,內布拉斯加州對他而言也只是個地名。

  午餐過後他到圖書館,望著牆上的世界地圖,很快就找到了林肯市。它自然是個內陸城市,事實上,遠在美國中部;它看來是個大城市,可惜他找不到有關北美洲城市的資料。幸好他口袋裡有本袖珍年鑒,裡面有兩地的時差表,他概算得知是七小時。現在斯德哥爾摩是下午兩點半,而林肯市則是早上七點半,卡夫卡可能還躺在床上讀早報。

  他回頭繼續研究這張世界地圖,然後把手指比在內布拉斯加州的西南角落上,那大約是格林威治以西一百經度的位置。他喃喃自語地:「羅絲安娜·麥格羅。」

  他不斷重複念著這個名字,好像要把它刻在自己的心裡。

  當他回警局時,柯柏正在打字。在他們開始說話之前,電話就響了,是服務生轉接的。

  「電話中心說有個電話從美國打來,三十分鐘前就打進來的。你能接嗎?」

  卡夫卡副隊長可不是躺在床上看早報,他又一次太早妄下定論了。

  「美國打來的,我的老天呀!」柯柏說。

  又過了四十五分鐘,電話才轉接進來。起先只有一些嘈雜的噪音,接著有一大堆轉接員同時在談話,然後才有個遙遠的聲音傳來,同時變得異常清晰。

  「嗨,我是卡夫卡。你是貝克先生嗎?」

  「是的。」

  「你收到電報了嗎?」

  「收到了,謝謝你。」

  「上面說得很清楚,是不是?」

  「有沒有任何疑點顯示,死者可能不是羅絲安娜?」馬丁·貝克問。

  「你說得真流利,好像在用母語呢!」柯柏說。

  「不會的,先生,是羅絲安娜沒錯。不到一小時,我就找到可信人士確認她的身份了,這多虧你那精確的描述。我甚至又再確認一次,把照片給她的朋友和她住在歐瑪哈的前任男友確認,他們都相當肯定。我也會把她的照片和其他東西寄過去。」

  「她什麼時候動身的?」

  「五月初,她打算在歐洲逗留兩個月,而這是她頭一次到國外旅行。目前我知道的是,她沒有同伴。」

  「你打聽到她的旅遊計劃了嗎?」

  「所知不多,事實上沒有人清楚。只有一個線索:她從挪威寫了張明信片給她的好友,提到她要在瑞典停留一周,然後繼續前往哥本哈根。」

  「上面沒有提到其他任何事嗎?」

  「哦,她有提到要搭一艘瑞典船,好像是湖邊或河邊的交通船之類的。好像她要搭船穿越瑞典,不過寫得不很清楚。」

  馬丁·貝克為之屏息。

  「貝克先生,你還在線上吧?」

  「是的。」

  通話狀況很快變差了,雜音愈來愈多。

  「我知道她是被謀殺的。」卡夫卡只好用吼,「你逮到兇手了嗎?」

  「還沒有。」

  「我聽不到。」

  「希望很快能殺(抓)到他,不過現在還沒有。」貝克回答。

  「你殺了他?」

  「我什麼?不,不,不是『殺』了他……」

  「啊,我聽到了,你宰了那個混蛋。」大西洋另一頭的人尖叫著,「太棒了,我會向報紙發佈這個消息。」

  「你誤會了。」馬丁·貝克情急大吼。

  卡夫卡最後的回答,像是震耳欲聾的噪音中夾雜的微細耳語:「真棒,我完全瞭解了,我有你的名字。再見嘍,幹得好,馬丁,等我把報紙寄給你吧!」

  「馬丁·貝克放下電話筒,在談越洋通話時他一直緊張地站著,講得喘吁吁,汗也一直從臉上流下來。

  「你在幹嘛?」柯柏問,「你以為他們有傳聲簡直通內布拉斯加州嗎?」

  「我們彼此都收聽得不是很清楚。他聽成我『殺』了那個兇手,還說要通知報紙已經結案了。」

  「真棒,明天你就成了那邊的英雄;之後,他們會封你為榮譽公民,並且在聖誕節時送你一把該城的鑰匙,鍍金的喲!『格殺勿論的馬丁,南斯德哥爾摩來的復仇者』,你手下這些小夥子一定會為你好好慶祝一番的。」

  馬丁·貝克擰了擰鼻子,再把臉上的汗抹一抹。

  「喂,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是不是一味誇你有多棒?」

  「他是一直說『你很棒』,他說『你對死者的描述非常精確、清楚』。」

  「他對死者的身份非常確定嗎?」

  「哦,這當然,他查問過她的朋友和前任男友。」

  「還有呢?」

  「她是在五月初離開美國,並打算在歐洲待兩個月。這是她頭一次離開美國,她從挪威寄一張明信片給她好友,上面說她會在瑞典待一周,然後前往哥本哈根。他還說他會把她的一些照片和雜物寄來。」

  「這就樣嗎?」

  馬丁·貝克走到窗邊凝望著,一邊咬著拇指。

  「她的明信片上還說,她打算搭船游一程,是搭瑞典的內陸交通船……」

  他轉身看著柯柏,柯柏不再微笑,眼中嘲弄的神情也消失了。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說:「所以她真是搭運河船來的,艾柏格說對了。」

  「應該是。」貝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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