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瑪姬·史菊華 > 羅絲安娜 | 上頁 下頁


  貝克吃了一個漢堡三明治,喝了口咖啡後說:「你認為她是怎麼到那兒的?」

  「不曉得,一整天的時間水閘附近都有大批人潮,所以命案不太可能在那裡發生。兇手可能是在碼頭或河堤上把她丟進水裡,之後螺旋槳造成的水流又將她帶遠了;或者是直接從船上棄屍,這也有可能。」

  「有哪些船隻會通過水閘?小船、遊艇之類嗎?」

  「有一些,但是不多,還是以貨輪為主;當然也有觀光客輪通行,像是『黛安娜號』、『烏諾號』和『威廉泰爾號』。」

  「我們可以開車到現場看看嗎?」貝克問道。

  艾柏格站起來,拿著貝克方才挑選的照片,接著說:「我們現在就出發,途中再把照片送到沖洗店。」

  他們從伯倫運河回來時大約是三點了,水閘附近交通繁忙,貝克置身觀光客與漁夫群中,看著水面來往的船隻。

  他和挖泥船上的員工交談片刻後,走到水閘巡視一番。遠方處處可見在煦風中往來的獨木舟,他不禁回想起幾年前自己賣掉的獨木舟。即使在回程途中,他還不斷回味著昔日在島群間航行的夏日時光。

  回到辦公室時,艾柏格桌上放著八張修飾過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看來鮮活生動。

  艾柏格看了一下,把其中四張置於綠色檔案夾中,說:「很好,一會兒就把照片分給每個夥伴,讓他們立即展開活動。」

  幾分鐘後艾柏格回到辦公室,貝克摸著鼻子站在桌子旁邊。

  「我想打幾個電話。」他說。

  「你可以使用走廊底的那間辦公室。」

  這房間比艾柏格的大些,兩邊牆上都有窗戶,裡面的擺設包括兩張桌子、五把椅子、一個檔案櫃。

  貝克坐到椅子上,把香煙、火柴置於桌面,攤開綠色檔案夾,查閱裡面的報告內容,一切都跟艾柏格告訴他的一致。

  一個半小時後,他拍完了整包煙,之間打了幾個毫無結果的電話,也曾和督察、警察長拉森打過招呼,聽得出拉森的情緒疲憊而緊繃。

  就在他揉皺空煙盒後,柯柏來電。

  十分鐘後他們在旅館碰面。

  「天啊!你看起來真落魄!」柯柏說,「要不要來根煙?」

  「不了,謝謝。你有什麼收穫嗎?」

  「我曾和一個《莫塔拉時報》的小夥子談過,他是波倫斯堡地方報紙的主編,他有些新發現。大約十天前,有個林策平來的女孩要開始在這兒工作,不過一直沒出現;因為她人生地疏,所以沒人想到要報案。這小夥子認識她的老闆,就自行展開調查,不過總問不到她是什麼模樣。這一點我倒是查到了,可惜不是同一人,這是個金髮的胖女孩,這個調查耗去我一整天的時間。」

  柯柏靠在椅背上,用一根火柴剔牙。

  「我們現在知道的事情有多少?」

  「艾柏格派了些手下調查死者身份,你可以去幫幫忙。去找艾柏格,他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

  「你要一道去嗎?」

  「暫時不,告訴艾柏格,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在房裡。」

  貝克回到房中,脫下夾克、鞋子,解下領帶後,在床沿坐下。

  此刻天氣已經放晴,純白的雲朵自天邊飄過,午後的陽光射入屋內。

  馬丁·貝克起身,開了點窗戶,拉上黃色的薄窗簾,然後他躺到床上,用手枕在頭下。

  他想著從伯倫河床淤泥中撈起的女孩。

  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浮起她照片中的模樣:全身赤裸,慘遭棄屍,還有那單薄的肩膀及一縷纏繞在喉嚨上的黑髮。

  她到底是誰?她想些什麼?過著怎樣的生活?又遇見了誰?

  她年輕貌美,一定有愛慕著她及與她親密,關心她安危的人,也一定有朋友、同事、父母,或者還有兄弟姐妹。不可能有人,特別是像她這般年輕、有吸引力的可人兒,會如此孤獨,連失蹤了都沒有人過問。

  這些問題在馬丁·貝克心中縈繞許久。截至目前為止,沒有人打聽她的下落,他為這無人關心的女孩感到悲哀,更為此感到不解。或許她曾交代她要遠行?果真如此,那距離有人開始關心她到底上哪兒去的那一天,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問題是,到底還要多久?

  § 5

  早上十一點半了,這已是貝克到達莫塔拉的第三天,他起了個大早卻仍一事無成。現在他正坐在小桌子旁翻閱他的記事本。好幾次他都想拿起電話,因為他實在該打個電話回家,但他卻什麼也沒做。

  就像很多其他的事情一樣。

  他戴上帽子,將房門上鎖後走下樓梯。門外通道上的安樂椅正坐著幾位記者,他們的相機袋。用束帶固定好的三腳架,大刺刺地擺在地板上。其中一位攝影記者斜倚在樓梯入口處,嘴中抽著煙。他相當年輕,正舉起手中的萊卡相機,望著觀景窗,並把煙斜叼在一邊。

  貝克筆直地穿過這群人,低著頭歪向肩,並把帽子拉下遮住臉。這只是一種反射性的動作,卻好像激怒了某些人,因為其中一位記者以酸到不能再酸的語氣說:「今晚是否有幸和負責這個案子的最高長官聚餐呢?」

  馬丁·貝克咕噥了幾句,腳下不停地走到門邊,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就在他打開門的前一秒,他聽到輕微的喀嚓聲,是記者按快門的聲音。他順著街道急走,直到他認為已擺脫那台相機,才停下步伐。貝克站在那兒猶豫了大約十秒鐘,然後把煙屁股丟進水溝,聳聳肩,穿越馬路到計程車站。

  他把自己丟進一台計程車的後座,拿右手食指摸摸鼻尖。回頭注視旅館的方向。從帽檐下方,貝克看到與他搭訕的那名記者,他筆直站在飯店前面,瞪著這輛計程車。還好只是一會兒,之後那記者也聳聳肩,回到旅館中。

  新聞界和國家警署兇殺組的人,常常住同一家旅館。如果很快地偵破全案,雙方通常會在最後一晚聚餐,這多年來幾乎已成慣例。馬丁·貝克並不喜歡,但他的同事們可不這麼想。

  即使他還不很習慣這裡,但在過去的幾十小時裡,他已經對莫塔拉市有初步的瞭解——至少他知道街道的名稱了,是坐在計程車上穿越大街小巷時記下來的。他讓司機在橋上停下來,付了車費走出來。他雙手放在欄杆上,沿著運河眺望。他站了一會兒才想到,忘記要司機給他收據了;然而,如果他回辦公室再做一張出來,那也是很麻煩的,要寫清明細,他借款才容易通過。

  當他沿著運河北側的步道漫步時,還在想這些。

  這兒早上下過幾場雨,所以空氣清新恰人。他駐足在路當中,好好享受那清爽的感覺。他沉醉在野花和濕草地的味道中,而聯想到兒時……但那是在煙草、汽油與各種刺鼻的味道奪去他敏銳嗅覺之前的事了!近來,他已久未親近大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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