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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吉爾貝他後來恢復了自己的真名,他唯一的名字叫做安托瓦訥·梅爾奇。他娶了一位英國妻子,並有了一個兒子,他給兒子起名叫亞森,一家人在阿爾及利亞耕種土地。羅平經常收到他熱情洋溢的來信。有一封信這樣寫道:「老闆,您知道,做一個安分守己的人,每天早早地起床,在自己的土地上勞動一天,晚上疲倦地上床,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您一定非常理解,對嗎?您的生活方式與眾不同,只是有些我行我素,但這也無關大局。等到人們真正認識您的那一天,他們將會為您歌功頌德,他們也會諒解那些美中不足之處。我永遠熱愛著您,老闆。」

  「梅爾奇夫人後來怎樣了?」羅平的朋友這樣問她。

  「她和小亞克與大兒子共同生活。」

  「你後來再見過她嗎?」

  「沒有再見她。」

  「果真?」

  羅平略略遲疑了一下,微笑著說:「親愛的朋友,如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能會覺得好笑。你知道我一直像一個中學生那樣多情,像一隻白天鵝那樣孤傲。那天晚上,當我回到梅爾奇夫人身邊,向她敘述這一天的波瀾時——她當然已經知道一些了——我深切地感受到兩點:

  「首先我對她的感情遠比我自己意識到的更強烈;其次,與此相反,她對我感情中卻包含著輕蔑、怨恨,甚至還夾雜點厭惡。」

  「真的嗎?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克拉瑞絲·梅爾奇夫人是一個高雅的正派人,而我不過是——亞森·羅平。」

  「真的麼?」

  「當然。儘管一個能博得別人好感、心腸不壞、具有傳奇般經歷和騎士風度的強盜——反正你願意怎麼評價就怎麼評價——可在一個正派穩重的女人眼裡,他也無非是一個——怎麼說呢——一個微不足道的君子式的無賴而已。」

  他自尊心被傷害的程度遠比他說出來的嚴重。他的朋友又追問道:「這麼說,你曾愛過她?」

  「我好像還向她求過婚呢。」他自嘲地說,「您看,我剛剛把她的兒子救出虎口——於是——我就想入非非了——結果卻令人失望!這件事使我們的關係一下子降了溫——打那以後——」

  「打那以後,你就試圖把她忘掉,對嗎?」

  「是的,不過這是很不容易的!為了在我們之間造成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我就結婚了。」

  「怎麼!你結婚了!你?羅平?」

  「而且是世界上最合法最輝煌的一種婚姻,跟法國一個有名的世家、一個富有的家庭結親——一個獨生女兒——怎麼!你沒聽說?這真值得大事宣揚一番呢。」

  羅平此刻談興很高,他眉飛色舞地談起他同波旁·貢代公主昂若裡克·旺多姆的婚事經過。可如今,這位小姐進修道院當了修女,又取名為瑪麗·奧古斯特——

  談到這兒,他又停止了,似乎對後來的事情不感興趣了。他又變得沉默不語。

  「怎麼了,羅平?」

  「我!沒什麼。」

  「我——瞧,你又笑了——是德珀勒克藏東西的那個玻璃眼珠讓你好笑嗎?」

  「不。」

  「那為什麼?」

  「不為什麼。只是——我又想起一件事兒——」

  「一件令人快樂的事兒?」

  「不錯——正是——可以說令人難以忘懷。那天夜裡,我和克拉瑞絲乘一條小漁船去接吉爾貝——船行在雷島附近的海面上,只有我們倆,坐在船尾——我忘不了——我對她說了許許多多的話——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心裡話全都倒出來了——接著——接著,是彼此再無一切戒備心理的、令人不安的一陣沉默——」

  「後來?」

  「後來,我就把她摟在懷裡——唉,時間並不長,只有幾秒鐘——那倒不要緊!我對上天發誓,當時她不只是一個向我表示感激的母親,或者一個深受感動的朋友;同時她又是一個女人,一個激動得渾身顫抖、心神激蕩的真正女人——」

  說完,他又解嘲地加了一句:「為怕再見到我,第二天她就逃走了。」

  他又停住不說了,片刻,又喃喃道:「克拉瑞絲,克拉瑞絲,等到我厭倦了過去,並且幡然悔過的那一天,我就去那座阿拉伯小房子裡找你,那座聖潔的白色小房子。你會在那裡等我。克拉瑞絲,我知道,你一直在那裡等著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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