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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亞可布,請向這位夫人簡略地彙報一下您從星期三晚上以來的活動。從那天晚上說起,您在裡昂車站把她送上我乘坐的開往南方的豪華列車以後,您就留在了月臺上。自然,我只要您談談與這位夫人有關的、以及同我所交給您的任務有關的情況。」

  亞可布先生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個小本子,打開來,然後用朗讀的口氣念道:

  「星期三晚。七時十五分,裡昂車站。我等候著格羅內爾先生和勒巴努先生。他們倆是同另外一位我不認識的先生一起來的。他想必是尼古爾先生。我花了十法郎,向車站一個搬運工借來一件工作服和一頂帽子,然後走上前去,對這幾位先生說有一位太太讓我轉告他們,說她去蒙特·卡羅了。在那以後,我就打電話通知弗蘭克林旅館的那個僕人,凡是寄給旅館老闆和由老闆向外轉出的電,都務必過目,必要的話將它們扣留下來。

  「星期四。蒙特·卡羅。三位先生查訪了所有旅館。

  「星期五。快速遊覽了杜爾比、阿依角和馬丹角。接到德珀勒克先生打來的電話,指示最好把那幾位先生送到意大利去。可是,我叫弗蘭克林旅館的僕人打電報引他們去聖萊摩。

  「星期六。聖萊摩。車站月臺上。我又花了十法郎向使臣旅館的門房借來一套制服。三位先生下車後,我迎上前去,聲稱一拉叫梅爾奇夫人的旅客讓我轉告他們說,她將前往熱那亞,並將下榻大陸旅館。幾位先生猶豫不決,尼古爾先生打算下車,別人把他拉住了。火車開走了。我祝他們一路順風。一小時之後,我登上一輛開回法國的列車,並在尼斯下車等候指令。」

  亞可布先生把本子合起,說道:「彙報完了。今天的活動要到今天晚上再作記錄。」

  「您現在就接著寫,亞可布先生:『中午,德珀勒克先生派我去售票處訂購兩張二點四十八分開往巴黎的臥鋪票。車票用快信寄給德珀勒克先生,然後乘十二點五十八分的人車去邊境車站的範蒂密爾,整日對從那兒入境的旅客加以監視。假如尼古爾先生、格羅內爾先生和勒巴努先生一夥打算離開意大利,途經尼斯回巴黎,我則奉命打電報通知巴黎警察局,告知羅平一夥乘坐×次火車——』」

  德珀勒克說完,把亞可布送出門。他關門,上了鎖,又滑了門閂。來到克拉瑞絲身邊,說:「好了,現在請你聽我說,克拉瑞絲——」

  這一次,她再也無力抗議了。面對一個如此強大、狡猾、洞察一切、易如反掌地擊敗所有對手的敵人,她一個孤身女人還能做些什麼呢?如果說她剛才還把希望全部寄託在羅平身上的話,那麼此刻她得知他們正在意大利打轉轉時,還能指望羅平幹些什麼呢?

  直到這會兒,她才終於弄清了為什麼自己發到弗蘭克林旅館的三封電報均無回復。原來是德珀勒克在暗中監視著她,逐漸把她孤立起來,把她跟同伴們隔離開,並一步步地把她降服,成為他的俘虜,最終把她引誘到這間屋子裡來。

  她感到自己極端柔弱無助,只能聽憑這個惡棍的擺佈了,她無話可說,只能聽天由命。

  對方則懷著惡毒的滿足感,不斷地說道:

  「聽我說,克拉瑞絲。不要再跟我討價還價了。現在是中午,最後一趟火車是下午二點四十八分開,明白嗎?如果要我在星期一趕回巴黎,及時救出吉爾貝,這可是最後一班火車了。豪華列車早已滿員,因此我必須乘二點四十八分的火車出發——你說我走還是不走?」

  「走。」

  「咱們的臥鋪票都訂好了。跟我一起走嗎?」

  「是的。」

  「你清楚我採取行動的條件吧?」

  「都清楚。」

  「那麼你同意了?」

  「是的。」

  「你願意做我的妻子?」

  「是的。」

  噢!多麼可怕的回答啊!不幸的女人已經徹底絕望,她回答這些問題時神情顯得極度的麻木。她不敢去想自己答應了些什麼;讓他去吧,讓他先把吉爾貝從斷頭臺上救下來,擺脫那日夜折磨著她的血淋淋的噩夢——至於以後,聽天由命吧——

  他卻狂笑起來:「啊,狡猾的女人!瞧你答應得多麼爽快啊——你準備接受一切條件嗎?噢,最要緊的是救出吉爾貝,對不對?然後,那個天真的德珀勒克向你送上訂婚戒指時,就會被一棍子打回去,就會被嘲弄一番。算了,我看,還是少說空話吧!我不要那空洞的諾言!——我要的是現實,我要你馬上就兌現。」

  他坐近她身邊,明確地說:「請你聽聽我的建議——整個事情,現在先做什麼,將來再做什麼——我要他們做的,或者說我命令他們做的,不是赦免,只是緩期,死刑緩期執行。緩上三四個星期。他們尋找什麼藉口我不管。只等梅爾奇夫人變成了德珀勒克夫人,只有到了那個時候,我才會去要求徹底赦免,才去真正改變判決。這點你放心,他們會滿足我一切要求的。」

  「是的——我不反對——」她喃喃地說。

  他又笑了起來:「是的,你不反對。因為這還需要一個月呢——而在這之前,你還可以想出些詭計,還可以指望得到什麼人的幫助——比如亞森·羅平先生——」

  「我用兒子的頭顱發誓——」

  「用你兒子的頭顱!——我可憐的朋友,為了這顆頭,你寧願上刀山下火海——」

  「噢,是的!」她渾身顫抖地低聲說,「為了他,我心甘情願出賣自己的靈魂!」

  他靠近她,輕輕地說:「克拉瑞絲。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靈魂——二十多年來,我的整個生命都被這種欲火燃燒著。我只鍾情你一個女人——你恨我——討厭我——這些我都不在乎——但你不能擯棄我——要我等到何時?要我再等上一個月?噢,不,克拉瑞絲,我等待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他放開膽去摸她的手。克拉瑞絲掩飾不住對他的厭惡,他不禁發起火來,大聲叫道:「噢!我敢向上帝發誓,我的美人:那些劊子手去抓你兒子的腦袋時,是不會這麼溫情脈脈的——而你還在我面前硬充好漢!你好好想想,這一幕不過四十個小時以後就要發生了!四十個小時,一分鐘也不再延長。你卻還在猶豫——還在瞻前顧後!這可是你兒子生命攸關的時刻!好了,別再流淚了,別再那麼愚蠢地感情用事了——快來正視現實吧!照你剛才許下的諾言,你將成為我的妻子,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克拉瑞絲,克拉瑞絲,讓我吻你的嘴唇——」

  她伸出手,還想阻止他;可她的手是那樣軟弱無力。德珀勒克則毫不掩飾地、厚顏無恥地說下去,他的話充滿了野獸般的殘忍和欲望:「救救你的兒子吧——想想他在生命最後一天的早上被送上斷頭臺之前的洗禮,襯衫領子被剪開,頭髮要剪掉——克拉瑞絲,克拉瑞絲,我會救出他的——你放心——我的整個生命都屬￿你——克拉瑞絲。」

  她停止了反抗。一切都結束了。這個罪惡男人的嘴唇就要貼近自己的嘴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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