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水晶瓶塞 | 上頁 下頁 | |
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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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珀勒克轉過臉時,看見羅平攥緊了拳頭,仍然鎮定地站著。聽到德珀勒克道出了維克朵娃,還說出了自己在夏多布瑞安大街的住所,他的詼諧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一種不可容忍的侮辱。他不想再繼續扮演鄉村小醫生的角色了,他難以壓抑心中一股強烈的怒火,恨不能像一頭公牛那樣撲向德珀勒克。 德珀勒克嘴裡哼哼一聲,這似乎是一種笑。他把雙手插進衣袋,身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邊說道:「你看如何?一切都清楚了吧?再沒有什麼疑問了吧?一切都很清楚,一句話,就是羅平在向德珀勒克挑戰。這樣大家都可以少費唇舌:法醫維爾納先生本來要用兩小時才能繞完他的舌頭,而這會兒呢,亞森·羅平先生只需在半個小時之內把他的意圖講清楚……不然的話,他就要乖乖地跟警察走了,還得把他的同夥一道連累進去……好妙啊,我真是一箭雙鵰!給你三十分鐘,別想多一分。從現在起三十分鐘之內,你必須從這裡滾蛋,就像一隻兔子那樣飛快地逃跑。哈哈太妙了!哦,我親愛的玻諾涅斯,今天撞上我德珀勒克算是冤家路窄。上次藏在窗簾後面的可憐人兒就是你吧,玻諾涅斯?」 羅平大氣不出。此時,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沖上去揍他個靈魂出竅。但這樣做只會壞了大事。他只能忍氣吞聲。可這些無情的嘲弄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撕裂著他的自尊心。在同一個房間裡,在同樣的處境中,他再一次不得不向這個瘟神俯首稱臣,默默忍受著無比的屈辱。他深知自己再一次開口,只會朝著對方痛駡一頓,如此方解心頭之恨。然而這同樣於事無補,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和待機而動。 「喂,我說羅平先生!」議員接著說下去。「您為何那麼狼狽啊?還是放聰明一些,自認遇到對手了吧,我不像您想像的那麼愚蠢吧?您以為我戴著一副夾鼻鏡,加上一副圓眼鏡,眼前就是一片模糊嗎?說實話,我不敢說我立即認出了玻諾涅斯就是羅平,就是到沃得威爾劇院包廂裡跟我找茬兒的那位先生,我還沒那麼聰明。 「可這事兒確實攪得我寢食不安。我慢慢地知道了在警察局和梅爾奇夫人之間,還有一個第三者企圖插足。從我對看門女人的言語考察中,從對女廚子行跡的觀察中,以及從一些可靠的消息來源中,逐漸明白了這裡面的奧妙,而那天夜裡的事件更使我大徹大悟了。雖然我睡得死,寓所裡的吵鬧聲還是鑽進了我的耳朵。於是我就有了機會弄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跟蹤了梅爾奇夫人。先跟到夏多布瑞安,再去聖·日耳曼……然後……然後,哈,這一系列事件自然就聯在了一起。昂吉安遭竊,吉爾貝被捕,悲傷欲絕的母親與竊賊頭子之間的連手。老奶媽被當作廚子安插進來,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公然在我的門裡窗裡出出進進……一切都明白了。是羅平先生伸出了觸角,『二十七人』名單的香味在引誘著他。我只消等著他自投羅網。現在終於等到了。您好,羅平先生。」 德珀勒克換了一口氣。他得意洋洋、神氣活現地發表了一番長篇演說後,看上去儼然是要使那些無能而傲慢的傢伙也對他俯首屈膝。羅平依然沉默不語。德拍勒克拿出手錶,看了看,說:「嘿,怎麼樣!只剩下二十二分鐘了!時間可不多了!您要再這樣沉默下去,咱們就該結束談話了。」 他又向羅平靠近了些,說道:「我很遺憾見到你是這副樣子。在我心目中,羅平完全應當是另外一種形象。您這位無所不能的巨人,怎麼一碰硬就卷了呢?……來喝一杯壯壯膽吧?……」 羅平不說話,也沒做出任何氣憤的表示。他異常冷靜地未做出任何過分的舉動——這表明他已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接著採取了恰當的行動。他輕輕推開德珀勒克,走到桌邊,拿起了電話筒。 他說道:「小姐,請接五六五-三四。」 接通電話後,他緩慢地、不慌不忙地說:「喂!——我在夏多布瑞安街——你是阿西爾嗎——對,我是老闆——我說,阿西爾——你必須儘快離開此地——喂——對,馬上離開——警察局的人再過幾分鐘就到了。不,不必害怕——時間還來得及,不過,你必須照我的話去做。你的箱子早就準備好了吧?很好。按照我的要求,箱子裡要留下一個空格。有嗎?那好。現在,你去我的房間裡,面向壁爐,用左手按一下在大理石板上雕刻的那朵玫瑰花——就在石板的中間;而後,你再用右手去按壁爐的上面,那裡有一個看似抽屜的東西,這個抽屜裡裝著兩個小盒子。你看一下,其中一個盒子裡有咱們的證件,另一個裝著鈔票。你把這兩個盒子都裝進你箱子的空格裡,然後就提著箱子,儘快趕到維克多·雨果大街和芒得斯邦大街的交匯處,汽車就停在那裡。在那兒你可以見到維克朵娃。我馬上就去找你們——什麼?我的衣服?還有一些小擺設?別管它們了,快走吧。一會兒見。」 羅平從容地放下電話,然後拉起德珀勒克的胳膊,讓他坐到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對他說道:「現在,你我好好談談吧。」 「哈!哈!咱們現在要『你我』相稱了?」議員嘲笑地說。 「對,我同意這樣做。」羅平說。 他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德珀勒克。對方有點擔心,想掙脫他的手。羅平說:「怕什麼,我並不想和你動武,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用傢伙嗎?那能解決問題嗎?用不著。只要動嘴就行了。但是咱們別離題太遠。我知道我該說些什麼,我會很認真的,你也要同樣認真,這樣才能解決我們的問題。孩子在哪兒?」 「就在我這兒。」 「把他交出來。」 「我不會交的。」 「梅爾奇夫人會自殺的。」 「不會的。」 「我說她會的。」 「我說不會。」 「可她已經自殺過一次了。」 「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會再次自殺。」 「那麼,你究竟打算幹什麼?」 「就是不交孩子。」 羅平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一切不出我的所料。我到這裡來時,就料到你不會上維爾納醫生的當。所以,就休怪我採取別的手段。」 「羅平的手段。」 「不錯。我不是吃醋的。不過,你先認出了我,算你有眼力。但這並不妨礙我如願以償。」 「說說你的打算。」 羅平從一個小本子裡抽出一張紙,把它攤平,遞給德珀勒克,說道:「這是一張詳盡的清單,是我和我的朋友從你昂吉安湖畔的瑪麗·特列斯別墅中盜走的一套家具,上面逐一編了號,一共是一一三件,其中有六十八件——用紅叉劃掉的號碼——已經賣掉,而且已經運到了美國。剩餘的四十五件還在我手裡,我想以後再賣——剩下的都是一些最好的。我把它們送還給你,但條件是必須立即把孩子交出來。」 德珀勒克不由得暗暗吃驚。 「哦!哦!」他說,「看來你非要這個孩子不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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