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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信封上寫著德·珀蒙(密歇爾)先生收。

  「噢!」他叫道,「是吉爾貝來的信!」

  信中只寫了這樣幾個字:

  老闆,快來救!我害怕——我害怕啊——!

  羅平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一個充滿噩夢的夜,許多兇險可怕的夢魘整整折磨了他一個通宵。

  § 四、眾敵之首

  「可憐的孩子!」羅平第二天又把吉爾貝的信看了一遍,心酸地想道,「他心裡不知有多麼痛苦呢!」

  羅平自從第一次遇到吉爾貝,就對這個高個子青年產生了好感。他天真無邪,生活自由快樂。吉爾貝對羅平忠誠可靠,只要他一個手勢,一聲令下,吉爾貝就會為他赴湯蹈火,哪怕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羅平尤其喜歡吉爾貝的直爽、樂觀和天真,以及他那永遠快活的微笑。

  「吉爾貝,」羅平經常這樣對他說,「你是一個正派的人。我要是你,就一定脫離這一行,義無反顧地去做一個好人。」

  「我跟著您,您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老闆。」吉爾貝通常這樣笑著回答。

  「難道你自己不願意這樣做嗎?」

  「不,老闆。一個正派的人要去工作,要苦幹才行;而我呢,小時候曾經是那樣的,但後來別人讓我失去了這種品德。」

  「別人是誰?」

  吉爾貝不言語了。每當有人問起他的童年生活,他總是閉口不談,羅平只知道他從幼年起就開始流浪,東晃一日,西晃一日,今天叫這個名字,明天又換了另一個名字,盡幹一些稀奇古怪的「職業」。他身上孕含著一種神秘的東西,誰也鬧不清楚,看來法院也破解不了這個謎。

  但是,法院似乎不會因此而拖延判決。不管他叫吉爾貝還是另外的什麼名字,他們都會很快把沃什勒及其同夥提交刑事法庭進行審判,並做出極為嚴厲的判決。

  「可憐的孩子!」羅平反復思考,「他陷於這樣的苦境都是因為我。他們擔心久拖有變,便會匆忙了結此案,抓緊判決——然後把他處死——他才是個二十歲的孩子!而他並沒有殺人,他同這次兇殺事件毫無關係——」

  羅平思前想後,心裡清楚這件事的前景是無法預料的,所以他應當再從不同方向去努力。可究竟該走什麼途徑?水晶瓶塞這條線索是否應當放棄呢?

  他還下不了這個決心。他做了唯一的一次與此無關的事,到昂吉安去一趟。格羅內爾和勒巴努原來住在那裡,經過一番調查,發現他倆在瑪麗·特列斯別墅兇殺事件發生之後就再未露過面。此外,他的精力都放在對付德珀勒克一個人身上。

  他實在不願去猜測其它那些不解之謎,不願去想格羅內爾和勒巴努背叛自己的行為,不願去想他們兩人與那位灰發女子的糾葛,也不願意想自己被人監視的事。

  「你要靜下心來,羅平!」他對自己說,「頭發熱就會失去理智,你要靜下心來,首先,絕對不要急於作推理分析,因為在沒有找到正確的出發點以前,急於從一件事推斷出另一件事,這是最愚蠢的做法。這樣做會使自己陷進泥塘。應當先重視自己的直覺,讓本能和直覺為你引導方向。既然不是靠推理,也不是靠任何邏輯分析,而是本能地認定這件事是圍繞著那個該死的瓶塞發展的,那麼就應當大膽地繼續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仍然以德珀勒克和他的水晶瓶塞為目標,鍥而不捨!」

  羅平沒等把這一切都想透再採取相應的行動:他在作這些思考的同時,就在沃得威爾劇院事件發生後的第三天,就開始行動了。他把自己化妝成一個退休老人,圍著圍巾,穿上舊大衣,坐在維克多·雨果大街邊的一條長凳上,離開拉馬西街心公園有一段距離。照他的吩咐,維克朵娃每天早晨都要在同一時間從這條長凳前經過。

  「不錯,」羅平心想道,「就是這個水晶瓶塞,謎底就在它身上——看我怎樣把它搞到手——」

  維克朵娃挎著籃子走來。他立刻發現她激動,面色蒼白。

  「發生了什麼事?」羅平貼近他的老乳母身邊問道。

  她走進一家嘈雜的大食品店,轉過身來對他說:「看,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東西。」她激動得聲音都發抖了。

  她從籃子裡取出一件東西,遞給羅平。羅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手裡的正是一隻水晶瓶塞!

  「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他喃喃地說,似乎這個難題解決得如此順利反倒使他不知所措了。

  然而,瓶塞真真確確,就在他的手上。從它的形狀、大小,以及那顏色幽暗的金色多面體,羅平一下子就認出這正是他曾拿到過手的水晶瓶塞。上面還有一道不易令人察覺的劃痕,因此他認定沒有搞錯。

  或者說,如果這個瓶塞同上次到手又丟失的那個完全相同,這只是因為他再難找一個與之不同的瓶塞。這的確是一隻很普通的水晶瓶塞。僅此而已,上面沒有任何符號和數字,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能使它跟別的瓶塞區別開來。此外,這個瓶塞是用一整塊水晶玻璃雕成的,但沒有什麼引人之處。

  「這究竟是一件什麼東西呢?」

  羅平突然領悟到自己犯了錯誤。既然自己不瞭解這個瓶塞的價值,把它弄來又有什麼用呢?或許這塊玻璃的價值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它所包含的某種意義。在把它弄到手之前,應該先弄清它的意義。他把這個瓶塞從德珀勒克手中偷來是不是幹了一件蠢事,這誰能說得清?

  這個問題一時是難以搞清的,但卻非常棘手地擺在面前。

  「決不能蠻幹!」他心裡想著,把瓶塞裝入衣袋,「在這件重要的事情上,任何蠻幹都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

  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維克朵娃,她在一個店員的伴隨下穿過簇擁的顧客,走過一個櫃檯,又走到另一個櫃檯。而後她在交款處停留了好一陣,最後又走過羅平身邊。

  他低聲命令道:「到讓松中學後牆外等我。」

  她在一條行人稀少的街上與他碰了頭。

  「要是有人跟蹤我怎麼辦?」她說。

  「不會,」他肯定地答道,「我仔細留心過。說說看,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到這個瓶塞的?」

  「在他床頭櫃的抽屜裡。」

  「可我們在那地方找過啊。」

  「是的,我昨天早晨還在那裡翻過。他一定是昨天夜裡才放進去的。」

  「那麼他一定還要再從那裡取走的。」羅平說。

  「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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