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水晶瓶塞 | 上頁 下頁
一二


  「您在幹一件蠢事,漂亮的夫人。」羅平心裡責備道。

  他此刻已經在考慮如何脫身,並且還要帶著維克朵娃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時,那只抬起的手卻躊躇起來,但這種脆弱只是一過而逝的,她重又堅定了信心,那張充滿仇恨的臉在劇烈地抽搐著。她終於做出了那個可怕的動作。

  就在此時,德珀勒克一下彎過身子,跳高椅子,轉過身抓住那女人正向他揮來的細弱的手腕。

  令人驚奇的是,他沒有說一句譴責她的話,似乎對她要做的事毫不奇怪,好像這是非常平常、自然和簡單的事。他只是聳聳肩,顯示出自己處理這類危險的泰然自若的樣子,然後,就在房間裡慢慢地踱步。

  她扔下匕首,把頭埋在手裡哭著,全身都在顫抖。

  他回到她身邊,又開始一下下地敲著桌子說起話來。

  她搖頭拒絕。可他還在堅持,這回輪到她使勁地跺腳,用力叫喊,聲音很大,連羅平都聽到了。

  「不!——決不!」

  之後,他不再說話,取來她的皮大衣,披在她的肩上。她自己則用一塊花色圍巾把頭嚴嚴地包了起來。

  他把她送出去。

  二分鐘後。花園的門又關上了。

  「太遺憾了,此刻我不能跟著這個奇怪的女人,向她打聽德珀勒克的事。如果我能同她連手,事情可能會好辦得多。」

  無論如何,有一件事需要趕快弄清。這就是德珀勒克雖然表面上起居有序,無可挑剔,可他會不會在夜間,當警察不再監視他的寓所時,偷偷地接待別的什麼人呢?

  他讓維克朵娃叫他手下的兩個人白天到這裡窺探,他自己則繼續在夜間進行監視。

  幾乎跟前一天的情況相似,淩晨四點又聽到聲響。議員又照樣領進來一個人。

  羅平再次順著軟梯爬下去,來到議員書房窗子的上方。他發現裡面有一個男人跪在德珀勒克腳下,絕望地抱住他的雙膝,傷心地哭泣著。

  德珀勒克好幾次冷笑著把他推開,可那人卻緊抱住他不放。忽然間,他像瘋了一樣站起來,扼住議員的喉嚨,把他按倒在一把椅子裡。德珀勒克拚命掙扎,看樣子要完蛋,脖子上的青筋勃起。但他不知哪來一股邪勁,很快就占了上風,把對手制服了。

  他一隻手抓住對方,另一隻手狠狠地抽了對方兩記耳光。

  那人緩緩地站起來,面色蒼白,身體搖搖擺擺。他愣愣地站了一會兒,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從衣袋裡掏出一支手槍,對準了德珀勒克。

  德珀勒克卻毫不慌張,甚至還挑釁地冷笑,好像瞄準他的是一支玩具手槍,他毫不在乎。

  那人就這樣舉著胳膊,對準自己議員的面孔僵持了足足十五到二十秒鐘,然後,他以一種驚人自製的動作放下手槍,接著把手槍放衣袋裡,從一個口袋裡掏出錢包。

  德珀勒克走上前去。錢包打開了,裡面露出一迭鈔票,德珀勒克一把奪過錢,貪婪數了起來。都是一千法郎一張的鈔票。總共三十張。那人注視著正在數錢的德珀勒克。

  他不再做出任何反抗的表示,也沒再說一句表示抗議的話。他當然很明白,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德珀勒克是鐵石心腸,何必再浪費時間乞求他,或罵他一頓,用軟弱無力的恫嚇去報復他呢?這樣做難道能傷害這個強敵的筋骨吧?再說,即使殺了德珀勒克,自己也不能從他手中徹底地解脫出

  最後,他拿起帽子離去了。

  上午十一點,維克朵娃買菜回來,把羅平手下人寫的一封短信交給他,那上面寫著:

  昨晚去德珀勒克家的人是朗日努議員,身任左翼獨立黨主席、此人家庭人口多,個人資產很少。

  「這傢伙,」羅平看罷信憤然想道,「德珀勒克原來在搞訛詐的勾當,而居然招招靈驗!」

  隨後的發展證明,羅平的判斷是不錯的。三天后他又看到另一位來訪人交給德珀勒克一大筆錢,第二天又來了一個,並給他留下一條珍珠項鍊。

  先來的一個叫德肖蒙,是位參議員,曾任過部長;後一個是達布科斯侯爵,曾是拿破崙親王政治局的成員,現為波拿巴派議員。

  這兩個人的經歷也和朗日努議員相似,都是以暴怒和凶慘開始,以德珀勒克的勝利告終。

  「可能都出於相似的原因。」羅平得到了上述情報之後分析道,「我已經看到了四次同樣的來訪。但我再看到十次、二十次,甚至更多,恐怕也不會知道更多的東西。我只讓在這裡監視的弟兄們去查一下來訪人的姓名就行了。有必要去向他們調查嗎?但調查他們又有什麼用呢?他們沒有任何緣由向我洩露其中的奧秘。看來,我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進行無用的搜查了,讓維克朵娃留下繼續監視也就夠了。」

  目前的局面讓他舉棋難定。審訊吉爾貝和沃什勒的時間日益臨近。時間一天天溜過去,他每時每刻都在問自己,而且是憂心忡忡地強烈責問自己,即便在這裡費盡心機,取得了一些進展,但會不會只撈到一點微不足道的,甚至是與自己的目的相距甚遠的收穫呢?就算自己最終查清了德珀勒克的陰謀,可這能夠拯救吉爾貝和沃什勒二人的性命嗎?

  當天發生的一件事,使他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午飯後,維克朵娃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德珀勒克打電話的內容。

  從維克朵娃聽到的對話中,羅平獲悉議員當晚八點同一位夫人有約會,並要陪她去看戲。

  「還同六個星期前那次一樣,我訂一個包廂。」德珀勒克說。

  他又補充道:「但願這段時間裡,不會有人再來我家偷東西。」

  羅平心裡清楚,德珀勒克今晚的行動,與六周之前他們在昂吉安別墅偷竊的那個晚上的活動,可能有相似之處。因此,弄清他與什麼人約會,並搞清上次吉爾貝和沃什勒是怎樣知道德珀勒克議員的約會時間是從晚上八點直到淩晨一點鐘的,這非常重要。

  午後,維克朵娃告訴羅平,德珀勒克要晚些回來吃飯。於是羅平由維克朵娃掩護離開了寓所。

  他回到夏多布瑞安街自己的住所,打電話叫來三位朋友。然後,他換上一件燕尾服,戴上金黃色的假髮和剪得很短的頰髯,用他的話說,把自己裝扮成一個俄國王子的樣子。

  他的朋友們駕著汽車來了。

  正在這時,僕人阿西爾送來一份電報,收件人「夏多布瑞安街,密歇爾·珀蒙先生」,電文:

  今晚切勿來劇院。您的涉足會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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