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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不認識!」

  「啊!多怪,您好好想想,您的一位朋友,一位有點與眾不同的朋友……」

  我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胡扯!你不是那個人……這不是真的……」

  「你為什麼老想那個人,不去想另一個人呢?」

  他一邊說,一邊大笑起來。

  噢,這笑聲,爽朗宏亮的笑聲,帶著諷刺意味,曾經幾次使我陶醉,令我難以忘懷!我不禁打了個冷噤。這是真的嗎?

  「不對,不對,」我的語調有點恐慌,否認道,「這不會……」

  「怎麼不會,你以為我死了,是嗎?何況你也不信鬼魂呀?」他再一次笑道。「你以為一位小姐用槍擊中我的背,就把我送給上帝了?這的確是個誤會,好像連我本人也默認這種結局似的!」

  「真是你!」我目瞪口呆,心緒不寧,帶著少許疑惑說道,「你讓我認不出來了。」

  「噢,」他高興地說道,「那就讓我安心了。你曾經是見過我真面目唯一的人,你要認不出我,那麼,照我今天的打扮,日後誰也別想認出我了。就算我不再打扮,也無關緊要了。」

  他恢復了原來的語調,我重又聽到了他的聲音;同時,透過他的打扮,我認出了他的眼睛、表情、體態、他的整體。

  「亞森·羅平。」我壓低聲音說道。

  「對,是亞森·羅平,」他邊說邊站起來,「世上唯一的亞森·羅平。傳說我已經死在地下暗室裡,所以才從陰曹地府回來。亞森·羅平必須活著,必須按照個人的意志愉快地活著,必須用過去所沒有的信心,打破世上的一切束縛。直到現在,他仍在人間享受優待和尊敬。」

  我忍不住也笑起來:「是的,的確是你。比起去年幸會時,你快樂多了,我向你祝福。」

  他曾經來訪過我。那是在轟動一時的王冠事件之後,他來不及舉行婚禮,便帶上年輕的俄羅斯姑娘索妮婭潛逃了。後來,這位姑娘淒慘地死去。那天的亞森·羅平,唉聲歎氣,眼裡充滿淚水,面如土色,孱弱乏力,他曾用困倦的目光望著我,祈求得到關懷和安慰。

  「算了,」他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一年前。」我說。

  「十年前。」他自信道,「亞森·羅平一年能抵別人十年。」

  我不想跟他爭論,換了個話題:「你從哪兒進來的?」

  「我的上帝,跟其它人一樣,從門口走進來的。我沒遇到人,經過客廳,順陽臺過來的。」

  「開門的鑰匙呢?」

  「這算什麼,你還不瞭解我。眼下我需要用用你的房間,所以就來了。」

  「可以,我到外面去。」

  「啊,不用,你不礙事。這麼辦吧,讓咱們一起共度一個良宵佳夜。」

  「有人要來嗎?」

  「是的。十點鐘,有人要來拜訪我……」

  他取出懷錶看了看。

  「十點,那人接到電報,該來了……」

  這時,廳外響起門鈴聲。

  「讓我說著了,你不必麻煩,我去。」

  我的上帝,誰會在這裡跟他約會呢?又有什麼事情會發生呢?是悲劇還是喜劇?

  連亞森·羅平都覺得很有意思,肯定不是一般的約會。

  片刻,他返回來,後面跟著一個身材修長、面色蒼白的小夥子。

  亞森·羅平一言不發,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屋內頓時一片光明,如同白晝。

  這莊重的舉動,令我深感不安。眼前的兩個人,相互目視,似乎都想把對方看穿。

  這種一言不發的場面,真叫人難忘呵。剛剛進來的是誰呢?我猜測著,把報上看見的照片與他聯繫在一起時,亞森·羅平扭頭對我說:「老朋友,讓我為你引見一下,這就是勃脫萊先生。」

  他馬上又對小夥子說:「勃脫萊先生,我要謝謝你。首先感謝你看了我的信,答應把公佈真相的時間,推遲到這次見面之後。我還要感謝你,秉承雅意,今晚屈尊與我面晤。」

  勃脫萊微微一笑,「我提醒你,我的雅意是來聽從你的安排,你在信中明顯對我威脅,我覺得這種威脅針對的不是我,是我父親。」

  「是嗎?」亞森·羅平笑道,「那就讓咱們各自顯顯神通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對個人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你曾與勃雷杜先生打過交道。眼下只剩你父親了。你對他感情很深,這使我想到了他。」

  「請接著說下去。」勃脫萊說。

  我請他倆坐下談,他們坐下了。接著,亞森·羅平以他特有的、相當隱晦的譏諷口氣說道:「無論如何,勃脫萊先生,要是你不願接受我的謝意,應該不會拒絕我的歉意吧。」

  「歉意?什麼歉意,先生?」

  「勃雷杜先生對你無禮的歉意。」

  「我知道,他的舉動震驚了我。用匕首,這不是亞森·羅平通常的作法。」

  「我沒能及時制止他。勃雷杜先生是新來的。我的部下在行動中結識了這位預審法官的書記官。我們覺得發展他有利於我們的事業。」

  「你的部下沒錯。」

  「對,他對我們相當重要,我派他盯你的梢。他求勝心切,急於想作出成績,所以自作主張打傷了你,也打亂了我的計劃。」

  「啊,這算不了什麼。」

  「那可不行,我已經對他進行了重罰。但是,我也不得不為他開脫一下,你的調查速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不得已才那樣做的。如果你再給我們幾個小時,你一定不會遇到這種不可饒恕的打擊。」

  「可能我會受到更好的待遇,就像賈尼麻先生和福爾摩斯先生那樣?」

  「正是這樣。」亞森·羅平爽朗地笑道,「我嘛,當然不會因你受了傷而悲痛萬分。說句實話,我的確忍受了難以經歷的痛苦。眼下,我見你面色蒼白,不能不讓我愧感內疚。你不再記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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