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八大奇案 | 上頁 下頁
五一


  「是的。從今天早上起,我就在努力思考這個案子。」

  代理檢察官這下可明白了,面前的這位先生就是那些像螞蟥一樣叮住人不放的紳士。除了讓步,別無辦法。他用一種十足開玩笑的口吻問他:「你認為你是否能告訴我,德·戈恩·馬塞厄斯先生此刻所處的確切地點?」

  雷萊恩拿出自己的表來看了看,然後回答說:「正在巴黎,代理檢察官先生。」

  「在巴黎?這麼說來,他還活著?」

  「不但活著,而且活得很好。」

  「聽到你這樣說,我很高興。但是,又怎樣解釋那些井旁邊的腳印。那在現場找到的手槍,還有晚上那三聲槍響?」

  「完全是一個騙局。」

  「啊,真的?那麼是誰製造了這個騙局?」

  「是德·戈恩·馬塞厄斯自己。」

  「這真叫人驚奇!他出於什麼目的?」

  「為了把自己冒充成已經死了,並且,接著把事情安排成這個樣子:讓維格諾先生為他的死,為這樁所謂的謀殺案承擔責任。」

  「推論確實精闢。」代理檢察官不說什麼了,轉過頭去問另一個人,口氣仍然帶著嘲弄:「維格諾先生,對此,你有什麼看法?」

  「這也是曾經在我腦子裡閃過的念頭。代理檢察官先生,」傑羅姆回答,「情況很可能就是這樣,在打鬥結束,我走了以後,他一定又想出了什麼新花招,憑著這一招,我想,這個時候,他的仇恨應該是發洩得夠痛快了。他對他妻子是既愛又恨,對我,不用說,是滿懷刻骨仇恨的。這就是他對我的報復。」

  「他對你的報復討出的代價是否太大了點,試著考慮一下這一點,按照你們之間的協議,德·戈恩·馬塞厄斯還可以從你那裡得到第二個六萬法郎。」

  「代理檢察官先生,他可以從另外的途徑得到這筆錢。從我調查德·戈恩家的經濟狀況中發現了這樣一個事實:那個父親和他的兒子已經投了一筆人身保險,他們是互相以對方為受惠人的。如果兒子死了,或者,他冒充自己死了,那麼,他父親就可以得到那筆保險金,反過來,他的兒子就會得到那筆保險金。」

  「你的意思是說,」代理檢察官說話時面帶微笑,「就像你說的那樣,在這整個騙局裡,老德·戈恩是他兒子的同謀?」

  雷萊恩勇敢地接受了這個挑戰:「就是如此,代理檢察官先生。父親和兒子是同謀。」

  「那麼,我們就應該在他父親的家裡找到他兒子?」

  「你要是在昨天晚上去的話,肯定會在那裡找到他。」

  「那麼後來他上哪兒去了?」

  「他在龐皮格納特上了火車。」

  「這僅僅是一個猜測。」

  「不,完全肯定。」

  「也許是精神上的肯定,可你得承認,你連最不起眼的證據也沒有。」

  代理檢察官沒有等他回答。他認為,自己的一片好心已經表現得夠意思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該結束這次談話了。

  「沒有一絲證據,」他又重複了一遍,拿起他的帽子。「總而言之——總而言之,你說的話裡,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推翻哪怕是一丁點這無情的證據,就是那雪地上的腳印。德·戈恩·馬塞厄斯離開這屋子,到他父親那裡去,那麼他是走的哪一條路?」

  「又來了,維格諾先生已經告訴過你,就是從這裡沿著那條通向他父親家的路去的!」

  「可雪地上並沒留下腳印。」

  「不對,有腳印。」

  「可那是到這兒來的腳印,而不是從這兒往外走的一腳印。」

  「一回事。」

  「什麼?」

  「當然是一回事。走路的方式可不止一種。人並不見得老是鼻子朝前走路的。」

  「還有什麼其它方法可以鼻子不朝前走路?」

  「倒退著走,代理檢察官先生。」

  這幾個字,說得很簡潔,可那清晰的語調,卻為第一個字加上了沉甸甸的份量,給這兒帶來了一片深奧的寂靜。那些在場的人立刻抓住了這幾個字非同一般的意義,在把它轉換成實際發生的事情時,就在一瞬間,那無法理解的真相,突然似乎就成了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了。

  雷萊恩繼續陳述著自己的觀點。倒退著往窗戶那個方向走去,他說:「如果我想到窗戶那裡去,我當然可以直接面對著它走過去,可我也可以很容易地背對著它,像這個樣子走到那兒。無論哪一種方法,我都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接著,他用一種充滿力量的語氣往下說:「所有的鬼把戲就在這裡。八點半的時候,還沒有開始下雪,德·戈恩先生從他父親那兒回到了家裡。二十分鐘以後,維格諾先生來了。然後是長時間的談話,還有搏鬥,總共用了三個小時。後來,在維格諾先生背著德·戈恩太太逃之夭夭以後,那位正破口大駡,怒火沖天的德·戈恩·馬塞厄斯先生突然看到進行瘋狂報復的機會,想到了一個絕頂聰明的主意,就利用你所依賴的證據——正是這場大雪,來陷害他的敵人。就這樣,他策劃了自己被謀殺的現場,或者寧可說,看起來像是被謀殺,被扔到了井裡的現場,然後,倒退著離開了,一步接著一步,因此,在那雪白的地上記下來的,就變成了他的到達,而不是他的離開。」

  那位代理檢察官再不嘲笑他了。他突然覺得,這個古怪的闖入者,是一個值得留心的人物,可不是一個取笑的對象。他問:「那麼,他又是怎樣離開他父親家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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