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重大而可怕的事件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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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狸號」開始時也曾逃走,但保澤伯爵從望遠鏡中看到了西門手上揮動的手帕,便不顧他的朋友們的拼命反對,在獲得水手們同意後繞了個急彎,但同時也避開和危險的區域接觸。 海面平靜下來了。這次爆發經歷了大概不過一分鐘。現在大家可以說海怪休息了,像野獸飽餐肉食後那樣滿足了。狂風平息了。旋風分散成為對抗的氣流,互相鬥爭,彼此消滅,再沒有翻滾的波濤,沒有浮起的泡沫。輕拍的小浪在沉沒的船上展開一條巨大的起皺的屍布,在這屍布下演完了五百人死亡的悲劇。 到了這種時候,營救就比較容易了。伊莎伯勒和西門兩人在還能堅持一些時間時被救起,並被送到遊艇的兩個艙房裡,人們給他們拿來了替換的衣服。伊莎伯勒甚至沒有暈倒。船馬上就開走了,大家都想趕緊離開那可怕的地點。海面突然的平靜似乎和它的洶湧一樣危險。 直到法國海面,一直平安無事。天氣正常,但給人以沉悶和威脅感。西門·迪博克換好衣服後立即去會見伯爵和他的朋友們。關於巴克菲勒小姐,他感到一點尷尬,他談到她時把她當為在「瑪麗王后號」上偶然碰到的一位女友,在發生沉船事件時他正在她身旁。 其餘的事,人家沒有問他。大家仍然感到擔心,總想到會發生什麼事,還有別的事件在醞釀中。大家都感到看不見的暗藏的敵人在周圍。 西門兩次下到伊莎伯勒的艙房去,但房門關著,沒有一點聲音。西門知道她從疲乏中恢復過來後,已經忘記危險,但還在對她所看見的事感到害怕。 至於他自己,他仍然感到沉重,仍擺脫不了那可怕的景象,這景象不像是一件真實事件的回憶,而像是惡夢。這是真的麼?那三個面孔嚴肅的牧師、四個幸福快樂的男孩子、他們的父母、那啼哭的小女孩、那向伊莎伯勒微笑的嬰兒,還有船長和那些乘「瑪麗王后號」的許多旅客都不再活著了? 下午四時左右,那顯得更黑更濃厚的雲彩占滿了天空。人們已感到巨風以急劇的速度卷起,將通過大西洋吹入英法海峽的狹窄通道裡,把它們摧毀的力量與大海深處顯現的神秘力量已混和起來。天邊變暗了。雲彩在天邊裂開。 不過遊艇已接近迪埃普。 伯爵和西門·迪博克用望遠鏡看著,發出同樣的叫喊聲,同時被意外的景象所震動。在沿著廣闊沙灘邊上的像磚石建造的高大堡壘的一行建築物中,他們清楚地看到中間的兩個大賓館「皇家」和「阿斯多裡亞」的屋頂和頂層已坍塌。不久他們又看見其它的房子在搖晃、傾斜、裂開、半坍倒。忽然從一所房子裡冒出了火焰,幾分鐘後,變為一場大火。 從海灘的一端到另一端,從每條街道裡湧出一些驚慌的人群,在卵石上跑。他們發出驚恐的叫聲。 「無可置疑,」伯爵低聲說,「發生了地震,強烈的震動大概與使『瑪麗王后號』沉沒的颶風相呼應。」 在更近處,他們看見海水已漲起,掃過了沙灘,一些爛泥的痕跡留在草地上,左邊和右邊都有沉船的遺骸。 他們還看見海堤的頂端和燈塔都被摧毀了,防波堤已被沖走,在港口裡一些船隻到處漂流。 無線電中宣佈了「瑪麗王后號」的沉沒,引起了更大的驚慌。 沒有人有信心在逃離海洋的同時避開陸地上的危險。在碼頭上,在防波堤的碎堆上,旅客的家人聚集著,在發呆而絕望地等待著。 在這嘈雜聲中,遊艇的到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每個人都為自己活著,對不是自身的危險和自己家人的危險,人人都不在有好奇心或注意力。幾位新聞記者焦急地、心不在焉地在打聽消息。港口的官員跑到西門和伯爵身旁進行草率的調查。西門盡可能回避問題。他自由地把巴克菲勒小姐帶到附近的一個旅館,把她安頓好,請她允許他去打聽消息,他有點擔心,因為他相信他父親在迪埃普。 迪博克家的房子是在峭崖左邊的寬闊的岸上的第一道拐彎處。這房子深藏在樹叢中,到處是花和爬藤植物,它的意大利式的陽臺俯瞰著城市和大海。 西門很快便放下心來,他的父親因事留在了巴黎,第二天才能回來。人們在迪埃普這一邊只感到了很輕的震動。 西門於是回到巴克菲勒小姐住的旅館。但她把自己關在房裡,說想休息,並讓人通知西門她想單獨一個人呆到傍晚。西門對這回答感到相當驚訝,他只是後來才明白了這回答的真正意思。他到愛德華家也沒找到他的朋友,於是回到自己家裡,吃了晚飯後,又到迪埃普的街上去散步。 遭破壞的情況並沒有人們所想的那麼嚴重。這就是被人們習慣地稱為迪埃普第一次地震的情況,是與所預報的那次大地震不同的,只是發生了最初的兩次晃動,四十秒鐘後,又發生了一次強烈的震動,還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和一系列的爆炸聲,但就僅此而已,沒有人受傷。至於海浪,被不適當地稱為漲潮,奔上了海灘,但並不高,衝勁兒也有限。然而西門所遇見的和交談的人們均對這幾秒鐘感到驚慌,時間的流逝似乎也不能使其減退。有些人繼續奔跑,但不知到什麼地方去。另一些人——數目更大——目瞪口呆,不回答問題或只是用不連貫的句子回答。 在這個幾世紀以來土地已形成了不改變的地貌的平靜的區域中,任何火山爆發均被認為是不可能的,因此現在發生的這種現象使人覺得特別可怕、不合邏輯、不正常,與自然規律和安全環境極端矛盾,這種安全,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認為是不可改變的而且是命定的。 西門從前一天起一直在這種混亂的氣氛中遊蕩,他記起石灰岩老爹沒有完成的預言,這老頭曾看見那巨大的龍捲風和「瑪麗王后號」的沉沒。西門在想:「發生了什麼事?將發生什麼事?下一次的襲擊將以何種意外方式出現?將由什麼可怕的敵人發起?」 雖然他想在這天晚上或翌日早晨離開迪埃普,但他覺得在他父親快要回來之時,而且有許多徵兆顯出即將發生巨大的混亂時離去,像是臨陣逃走。 「伊莎伯勒會給我提供意見的,」他想,「我們一起商量必要的決定。」 黑夜來臨。晚上九時他回到旅館,並請人通知巴克菲勒小姐。但他一下驚呆了,她不在旅館裡。一小時之前,她從房間裡出來,把一封給西門·迪博克的信交到櫃檯,然後很快離開了旅館。 西門心煩意亂,要求得到說明,但沒有人能向他說明什麼。只有一個侍役說少女和一個似乎在街上等她的水手匯合後,兩人一起走了。 西門拿著信走出來,想到咖啡店去或返回旅館裡去看,但他沒有勇氣再等待,他在路燈下拆開信封,開始閱讀: 西門: 我懷著信心給您寫信,肯定我全部的話都會得到理解,不會引起您的怨恨和痛苦,或在痛苦帶來的最初打擊後,不會引起真正的悲傷。 西門,我們做錯了事。即使我們的愛情,我們偉大真誠的愛情控制了我們的思想,成為我們生活的目標是對的,但這愛情成為我們唯一的規則、唯一的責任是不對的。我們離開時完成了一種行動,這種行動只允許那些其命運固執地與夢想作對,毀滅了一切歡樂的人採取,這種解放和反抗的行為只是那些除死亡外沒有別的辦法的人有權採取。 西門,這是我們的情況麼?我們做了什麼以取得幸福?我們經過什麼考驗了麼?我們嘗試過什麼樣的努力了麼?我們流過什麼眼淚了麼? 西門,我思索了很多。我想到那些死去的可憐的人們,對他們的回憶使我一直顫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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