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誓言 | 上頁 下頁
一四


  她沒有向他伸出手來。她總是覺得在敵人的包圍之中,而突然闖進她的生活的這位先生只能喚起她極其有限的信任。

  「我從那裡經過,」拉烏爾繼續說道,「您正投河。我連考慮都沒考慮,就跳下水去了。」

  由於她始終保持沉默,他以平和的語氣繼續說道:「難道我做錯了嗎?我向您吐露一個秘密……我也一樣,我認為自己被無盡的悲痛摧垮了……我也一樣,我想結束這一切……可是,我仍然活著,因為生活還是值得人們去愛的。您知道的,只有一種痛苦是無藥可救的:厭世。」

  他微笑著。他猜測要不惜一切代價提起她的興趣,運用反常的手法讓她分心,縮小他行動的能及範圍。

  「好啦!為什麼像您這樣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會想到自裁呢?……一次失敗的愛情?……不,不會是吧?……是什麼噩運?我會感到驚訝的。或許是一件喪事?……啊!我猜對啦。但我對此很傷心。請別勉強我……我理解您吧?突然一下子,我們感到在這個世界上形孤影單……可是有我在呀,有我。我是您的朋友。在救生者和被救者之間,必然有一種聯繫,真見鬼!……所以,您都告訴我吧,因為我,在此前我已經原諒了您……」

  於是她開始說話了。她對一位向她俯下身來的,並且像個出色地聽懺悔的神甫一樣的陌生人講述著她兒子遭受指控的兩項罪行。她講述自己的生活以及自己的不幸婚姻。

  拉烏爾只打斷了她一次,為的是告訴她:「您完全可以離婚呀!」

  「我並不願意,是為了奧利維埃。他很愛他的父親。」

  接下來,她又抱怨起勒諾曼先生來了。

  「我太天真了。他聽我說了,當然啦,但是他並沒有相信。其實奧利維埃什麼也沒幹。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是事實。嗐!這位勒諾曼先生真是一位冷酷無情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思考,我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因為他非常能幹,不對嗎?」

  「司法部門是個龐大的機器,夫人,它只不過是一個國家機構。」

  「可是您,先生……假如您處在他的位置上……您剛剛聽了我的陳述。您相信我嗎?」

  「嗯……相信。」拉烏爾說,同時越來越顯得尷尬。

  「那麼,他為什麼不呢!」她大聲喊道。

  「這無疑是因為他掌握了我沒有的資料。而且他可能不能完全自由地做決定。您對他的印象是籠統的,我向您保證。」

  「我認為您在為他說話。」

  「是的。」拉烏爾肯定地說,「因為我清楚他所處的位置。」

  驚訝和責難之情在埃萊娜·沃塞爾的臉上流露出來。

  「這是一次機會。」拉烏爾繼續道,「我或許可以為您的兒子做些有用的事。但是不要期望過高。案件已經不在勒諾曼先生的手中,而是到了福爾默裡法官的手裡,很多事情也就隨之改變了。然而,我知道,勒諾曼先生會聽我的。我爭取今天見到他。」

  她抓住了他的雙手,她的雙頰染上了明顯的羞紅。

  「謝謝,嗄,謝謝。」她激動地說著,「您無法知道感激之情……」

  突然她的臉色變得憂鬱起來。

  「我的天!」她喃喃道,「但願沒有這封信呀!」

  「什麼信?」

  「我寄給勒諾曼先生的那封信。當我離開他的辦公室時,我已經徹底絕望了。我漫無目的地走著。我走進了一家咖啡館。我先寫了一封長信,裡面都是責怪勒諾曼先生的話。我對他說,由於他的過錯,我要死。您想像得到在這種情形下您頭腦中能夠生成的所有瘋狂。但是,我還是思考了一下,這樣的信會激起他的惱怒,一種會遷怒於奧利維埃的惱怒。於是,我撕掉了它,我又另寫了一封,只是告訴他我要去死……」

  「可是您並沒有死呀。」拉烏爾打斷道。

  「沒有。」

  「而您害怕,當勒諾曼先生知道您還活著時,會認為您在撒謊,您跟他兜圈子,為的是救您的兒子,可是就連您都不敢肯定您兒子真的是清白的。」

  「是的。確實如此。」

  「您是想不惜一切代價地把這封信收回啦?」

  「是的。」

  「它在這裡。」

  他從口袋裡抽出信來,把它遞給了埃萊娜·沃塞爾。

  「接著。」他說,「看好,它可沒有開封。勒諾曼先生沒有看它。」

  「這怎麼可能呢。」沃塞爾夫人喃喃著,「怎麼……」

  「噓!您真的希望我來負責奧利維埃嗎?那麼,我請您要對我絕對地盲目服從。任何時候都不要向我提問題。絕對不要。您答應嗎?」

  「是的。」

  「請您絕對相信我……也請您相信勒諾曼先生,因為您肯定會被召去見他的。」

  「可是……」

  「我說了:不要提問題。而且您也已經答應了。」

  一種仍然含有的羞怯的微笑,一種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微笑,使埃萊娜·沃塞爾滿臉生輝。

  「您到底是什麼人?」她喃喃著,「魔鬼?」

  「謙虛地說,應該是上帝!」

  §四 為時已晚

  奧古斯特·奧貝爾特的葬禮,應該是最嚴格地在親人和最知己的人中進行的,這是出於對形勢的考慮,結果還是吸引來很多的人。彌撒是在聖奧諾雷·埃勞教堂舉行的,沒出任何事故。警察總署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安插了幾位武裝警員,以便必要時維持秩序,因為人們總有理由擔心在離開教堂時,議員的追隨者和未解除宿怨的政敵們會發出可怕的喊叫聲和出現擁擠的場面。

  勒諾曼先生站在離靈柩台不遠的地方。夏洛特·奧貝爾特沒有出席。人們傳說她病了,但是勒諾曼先生知道她是沒有勇氣面對出席者的心懷惡意的目光。相反地,阿代爾·迪努阿,忠誠的女秘書,跪在跪凳上,腦袋埋在手中,好像情緒非常激動。她是在哭她的老闆還是在哭自己失去的位置呢?更應該是為了她的位置!不過也許還有其它的事!其實,老姑娘不時地朝四周投去不安的目光,就好像她感覺到受監視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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