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誓言 | 上頁 下頁
一二


  「我沒有時間向你解釋。快去,如果她有什麼不正常的舉動,馬上打電話給我,我不會離開的。」

  勒諾曼先生回來坐到辦公桌前。他面前有一堆報告要看,一堆信要簽字,但是這種官僚工作,在眼下,已經超出他的能力所及了。他推開這些紙張,雙肘撐在桌上,雙手抱著腦袋。他像過電影一樣看到了,從前一天開始的遊行的隊伍,以不連貫的頻率蠕動著。唯一把奧貝爾特的死和科薩德的死連在一起的,無疑是這位奧利維埃·沃塞爾。這一點是無法擺脫掉的。

  「媽的,」他想,「我有警署和所有的警員供我支配,可是我現在卻像個警探新手一樣地不知所措。這就是解決了那麼多棘手問題的我呀!怎麼回事?誰又阻止我更深入地搜集那些我尚不知道的攻擊這個小傻瓜的證據呢?

  他有他的母親。這很好!這是個很具魅力的人,是的。可是,事實應該先於美貌!……儘管如此,如果是由於我的過錯而使這位可憐的女人遭受不幸的話,我將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現在的所做所為的。」

  他看了看擺在壁爐上的掛鐘。

  「五點半!怎麼回事?她完全可以到家了。」

  實在坐不住了,他起身,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他不時地撩起窗簾,津津有味地看著往來穿梭的警車。然後,他又把目光盯在了鐘上,接著又開始了他的自言自語。

  「我很瞭解這一類的女人……思想非常固執。當男人不再在她們的心中佔據中心地位時,那她們的中心就是孩子。她們能夠奉獻一切,也能因一時衝動做出各種事來……她的兒子被捕,她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活下去了。尤其是,在她本人內心深處,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兒子的清白無辜。媽的!六點鐘了!古萊爾失去了她的蹤跡,再也不敢告訴我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勒諾曼跳了起來。

  「喂……是你嗎……可是,你在幹什麼?」

  「我在跟蹤,首長。這個小婦人,她真的不知道疲倦。您想聽我告訴您她走過的路線嗎?」

  「你是想嘲笑我吧?……我要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她在『商人咖啡館』。它位於……」

  「我知道。在塞巴斯托波爾大道往前去。然後呢?」

  「她要了一杯啤酒,但沒碰它。然後她又要寫東西的紙和筆,可是……」

  「她既沒寫什麼,也沒喝什麼,是吧?」

  「確實如此,首長。那麼既然您全知道,為什麼……」

  「你給我盯緊她。如果她在七點鐘前離開咖啡館,你就繼續跟著她,而且要隨時準備行動……你聽到了嗎?你不能丟掉她。可是,如果到七點鐘她還在那兒,你就完成任務了。你這一天就算過去了。你就可以走了。」

  「可是。」

  「你不用擔心。保證會有人接班的。重複一遍。」

  「我明白了,首長。」

  「還是要重複一遍。」

  「我跟蹤她,如果她七點鐘之前離開咖啡館的話。否則,七點鐘我就捲舖蓋開路。」

  「很好。啊,如果我找不到呢?……」

  勒諾曼先生掛上了電話。他心情突然開朗起來。行動!單獨行動!沒有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了。如果說,他有時為鬱悶不樂而莫名其妙的話,那是因為他周圍有太多的同事和合作者。他被迫代表某些權力,而這與他的內在性格是相抵觸的。可是,對於一個晚上……

  他抓起帽子,走了出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在長長走廊裡遇到的所有的充滿敬意的問候。他穿過塞納河,走進塞吉埃街,在一輛司機座無頂蓋並與客座隔開的最新的雷諾車前停了下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不見一個人。

  他俯下身去。

  「沒有什麼情況吧,奧克塔夫?」

  「沒有,老闆。」

  「你送我去『商人咖啡館』,在塞巴斯托波爾大道,但是不要開得太快。我七點鐘到那裡就行。」

  他坐進汽車,放下窗簾,馬上開始動作起來。汽車很寬,改裝得像一個演員的化粧室。現在他只需放下座墊,拉開所有的抽屜,然後就剩下按照喬裝改扮的要求選擇化妝品了。勒諾曼先生沒有多餘的動作。他摘下眼鏡,取下假髮,擦掉畫在臉上的皺紋,脫掉衣服,然後穿上一套淺色西服,這使他變得越來越年輕了。為了使自己的身影變得更加完美,他貼了一副細髭。最後又朝司機座背上的鏡子看了一眼,看看自己的傑作。然後又朝鏡中的自己打了個招呼。勒諾曼先生,安全局的首長,轉眼間變成了活潑愉快的拉烏爾·德·利美吉男爵,娛樂場所常見的俱樂部的成員。灰色的小圓帽,灰色的手套,是對他這個人物的最後著筆。他拉起了窗簾。雨水在車窗玻璃上劃出了條條水線。

  「我要不要拿把雨傘?」拉烏爾借助助聽器問道。

  「沒有必要,老闆。這只不過是陣雨。」

  汽車駛到了咖啡館前面。

  「你等我。」勒諾曼說道。

  他在大雨中跑過馬路,推開掛著響鈴的門,然後環視了一下大廳。他發現了埃萊娜·沃塞爾。在廳的盡頭,古萊爾焦急不安地坐著,面前擺著一杯若艾酒。他坐了下來,要了一杯檸檬汁。沃塞爾夫人沒有碰她的啤酒,但是已經決定寫些什麼了。她頭歪向一邊,一副認真投入的樣子,在舞動著手中的筆。古萊爾始終在盯著她。七點鐘敲響了。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又等了兩三分鐘,因為他很自由。然後他站起身來,一個個地觀察了一遍顧客,肯定是想著要交班。最後,他索性不去管了,他出去了。埃萊娜·沃塞爾仍在不停地寫著。給誰寫呢?給警署?給部長?給某家報社?肯定是在伸張正義,為的是向所有的人大聲喊出她兒子的清白。

  「寫吧,我的美人。」拉烏爾在想,「這是一種解脫。然後,就上床,吃上一劑強力安眠藥。明天,危機就會過去了。」

  埃萊娜·沃塞爾終於完成了任務。她又重新讀了一遍。

  「我的天!有五六頁紙。她無疑是在敘述自己的生活。啊!我真不忍心截下這封信……那又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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