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誓言 | 上頁 下頁
一一


  「沒有,首長。沃塞爾夫人顯得十分地慌亂,但是她沒添任何麻煩。我們不僅搜查了她兒子的房子,而且,當然了,還搜了整套房子。我們既沒找到作案的兇器,也沒找到奧貝爾特的錢包,更沒看到從科薩德家偷出來的文件夾子。這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幸運的。因為如果新聞界知道有文件夾子存在的話,像公眾輿論挑唆的那樣,那就得全都說出來了。那麼……」

  「那麼,」勒諾曼先生說,「我就只好辭職不幹了。羅尚貝爾是絕對不會放過我的。如果他知道我掌握著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卷宗的副本的話,他會氣得發瘋的。別這麼轉著眼睛望著我,古萊爾。我以後會向你解釋的。不過現在什麼也別說。」

  他摘下眼鏡,朝鏡片上吹了吹,然後長時間地擦拭著,而後又把它架到了鼻子上。他朝下屬投去一瞥,目光總是有點令人發怵,同時還流露出智慧和狡黠。

  「你看,古萊爾,我們犯了一個錯誤。一個錯誤和一個疏忽。我們答應了當局的再三要求。所以,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找出一條非政治理由來。於是我們一起想像出情愛犯罪的推理。就是說,這恰恰合了羅尚貝爾和其他人的意願。你想吧!幾個小時就辦成一件案子。罪犯是送肉上砧板!勒諾曼掩蓋了他的權力機關的所做所為……」

  他笑著,同時眨著眼睛更正著。

  「當然是勒諾曼和古萊爾啦!」

  「可是,首長,我們犯了什麼錯誤呢?」

  「好吧。我們過早地下了結論。我們違背了事實,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把只是尚合情理的東西視為很顯然的東西,結果我們險些追悔莫及。」

  有人敲門,接著接待員進來了。他送來一封信,然後馬上退了出去。勒諾曼先生拆開信,馬上就跳了起來。

  「古萊爾,你知道是誰給我寫的信嗎?」

  「不知道。」

  「埃萊娜·沃塞爾夫人。」

  「她有何打算?」

  「找我談話……她就在前廳。」

  「您不去見她吧。」

  「恰恰相反。」

  他按鈴招呼接待員。

  「請這個人進來……你,古萊爾,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不過你別走遠。」

  勒諾曼先生梳理了一下鬢腳兩邊的灰白頭髮,放下了衣袖。

  「著裝整齊,羅平。夫人就是夫人。」

  埃萊娜站到了門口。勒諾曼先生站起身,給她指了一張扶手椅。

  她以一種天生的優美姿勢坐了下來。勒諾曼緊張地注視著她。她只有四十來歲……一張漂亮的、很勻稱的臉,罩在面紗的下面……濃密的金髮,寬大的帽子勉強把它罩住……陰鬱的眼神流露出焦躁不安和驚恐。她顯得羞怯、無自衛能力,並且淚水盈盈。

  「請不要激動,夫人。」勒諾曼先生輕柔地說道,「我很清楚您為什麼要見我。」

  「為我的兒子。」她囁嚅道。

  突然,她俯過身來,倚在辦公桌邊。

  「他是清白無辜的,我敢起誓。先生,清理解我……您應該相信我,因為我非常瞭解奧利維埃……他待我這麼好。他總是避免那些令我不快的事情。那麼,假定這罪行……不,絕不可能。我知道我是怎樣把他哺養大的。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那麼,請把他還給我……您只要說一句話就行啦。您很強大,您們。而我則只有他一個人……請聽我說,先生……」

  她現在開始肆無忌憚地大哭起來。勒諾曼先生圍著自己的辦公桌轉著圈。然後,他拖過一把椅子來,坐在了她的旁邊。

  「好啦,夫人。鎮靜一點。您的兒子被逮捕,是因為有對他不利的可靠的推斷。不過沒有人對他始終抱敵對的態度。調查才剛剛開始。誰也無法預測它的結果。」

  她把面紗撩起一半,從包裡取出一條手帕,擦著眼睛。

  「我們平心靜氣地,像朋友一樣地談一談。」勒諾曼先生說,「要知道女人的眼淚總是很折磨人的。您總不會不知道您的兒子愛上了奧貝爾特夫人吧?」

  「是的。我曾是奧利維埃最知心的人。他從來不向我隱瞞,他被這個女人深深迷住了,就是他在騎馬場認識的這個女人。我曾試圖與這種情感做鬥爭,可是您也知道,這些年輕人是怎麼個樣子。奧利維埃總是易於衝動的……就像他的父親。」

  勒諾曼先生覺察出了某種遲疑。他想再深一步瞭解情況。

  「您們分手了,我想。」

  「是的。我丈夫去世了,自從……這是一個具有很多優秀品質的人,唯獨缺少的就是良心。而我始終擔心我的兒子會像他。這就是當奧利維埃開始向我講起這個女人時,我為什麼會發抖的原因。」

  她是帶著極大的憤慨講這句話的。

  「您反對她?」勒諾曼先生問。

  她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表示了肯定。

  「我無法原諒她煽動起這曖昧的友誼。她看得很清楚,奧利維埃是個新手,是一個天真的孩子。肯定是這種純真令她感興趣。她曾經從我這裡把他奪走了……現在又輪到您把他從我這裡奪走了。」

  她大哭了起來。儘管勒諾曼先生對她說了許多的安慰話,但她還是很明顯地感到失望。一個可憐的女人獨自一人無力地抗爭著。她的直率和由衷到了毫無保留的程度。她抓住了勒諾曼先生的手。

  「他們想讓我死。」她說,「就是這樣。我妨礙了您們,因為我要保護我的兒子,您們要讓他來為別人付出代價,為那殺害了奧貝爾特的肮髒的政治付出代價。」

  「請您住口。」勒諾曼先生急切地制止道。「我不能阻止法律去行使它的職權。不要強我所難。但是我向您保證,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也不會對無辜的人定罪的。好啦。」

  她心不在焉地聽他說著。他明白,雖然她對他寄予厚望,敢於嘗試著讓他的自尊心不得不經受嚴峻的考驗,但是現在她徹底地失去信心了,她已經精疲力竭了。

  「我讓人把您送回家吧。」他建議道。

  「嗄,不!」她喊道,「千萬別這樣做。」

  她站起身來,帶著一種她根本就不想掩飾的敵意望著他。

  「您跟他們是一夥的。」她說,「您們一塊反對我。我們只有去死了。」

  勒諾曼非常傷心。如何才能使這位如此激動的女人平靜下來呢?向她許諾什麼?總之,她兒子可能是有罪的,裝出打定主意的樣子顯然是很不謹慎的。可是沒有一句安慰鼓勵的話就讓她走,這又令他十分不安。他不得不表現出冷漠,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他下定決心要把奧貝爾特這個案子一步步地搞到底。「我要看到她有朝一日會笑起來。」他一邊想著,一邊把她送到門口。他向她伸出手去。她裝做沒看見的樣子,走了出去。勒諾曼先生立即叫來了古萊爾。

  「你跟著她。」

  「為什麼?」

  「因為她現在完全消沉了。」

  「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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